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六章 牺牲小我(第4/14页)
什么都不怕了,即便霸州真是鬼门关,他们也不敢开鬼门。因为这儿来的是“勤王军”,天下第一精兵。
本朝共分三军,除常驻西北的“正统军”之外,最强大的便是面前这只“勤王军”。此军拱卫京城,代代世袭,平日里寓兵于农,以千户为一所,合五所为一卫,出征时先并师旅,再并团营。国家一旦有事,可调兵员达四营四十八师、二百四十卫所,总计一百三十四万名精兵。他们装备第一、粮饷第一,人数更是第一,是以父老相传,即便“正统军”与“留守军”连手造乱,“天子亲军”也能轻易敉平。
在这前所未见的大阵仗中,功课第一吃紧的便是“前锋营神枢十二师”,此营肩负短兵相接之责,主帅为“庆王爷”朱昕。至于他手下诸师中最为吃重的,则是督师耿国珍的“神策师”,此师连接左右兵马,可说是十二师中的枢纽。至于枢纽中的枢纽,则是都司段奉节指挥的“神策前卫”,而那“神策前卫”里最关键的人物,则是一位没人认识的无名小卒,张缘根。
张缘根,直隶保定人,他左边有一十三万人,右边也有一十三万人。不过没人晓得,今夜的张缘根已是国家干将,他身处前线长墙正中央,实乃枢纽中的枢纽,关键中的关键。只要他倒了,铁墙便会裂成两半,再也衔接不起。
场面忽然静下来了,徽王爷不再训示,前锋营的庆王爷也没了声响,连带的督师耿国珍、都司段奉节也都噤默下来,此时人人噤默,个个无言。在这无声大地里,只剩下两个人有声响,一个是远在天边拉肚子的正统天子朱炎,另一位则是前锋营的小兵张缘根,他拿起了水壶,咕噜噜地灌着冰水。
咕嘟……咕嘟……好喝的声响传来,一时如同疾病感染,段奉节拿起了水壶,耿国珍拔开了木塞,庆王爷也仰起头来,身边将士一个接一个,一传十,十传百,全军三位提督,四十八名督师,二百四十位都司,甚且连帅帐本营的徽王大都督,当此一刻都举起了水壶,痛快地灌着冰水。
啊……人人都累坏了,傍晚朝廷获得急报,说霸州城出了大事,便命“勤王军”就近驰援。那时徽王爷本在宜花院喝酒,一见朝廷的传令火速抵达,二话不说,便已急急奔出妓院大门,将其余三位王爷全数召集。
事发的时候,耿国珍人在小妾床上,猛听庆王爷到府踢门,不及穿起裤子,一把便将三个小老婆推开,火速下床。那段奉节本在吃元宵,也是给传令死拖了出来,押进了军营。后来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张缘根好容易从营里溜了回家,还在替孩子扎灯笼,便给上司抓个正着,也是怕给军法究办,便在孩子的哭声中冲出大门,火速溜回京畿大营。
没日没夜的兼程行军,总算及时赶抵霸州城郊,便又开始列阵围城。只是霸州临近京城,向来少有外敌侵扰,究竟有什么大事发生?是演军么?是打仗么?可为何带来这许多钢盾围城?朝廷事前不交代,事后不解释,好似忘了众兵卒还在过年,人人心中苦闷,却也无人闲话多问,毕竟皇命难违。一会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能这么着了。
月圆在天,大地如银海,人无语,马不鸣,旷野间月亮姊姊再次露脸,四下月光明媚,好生宁静,连将官们也拉住了马,不再来回呼喊。一时间只有清风徐吹,伴着元宵夜的温柔月光,温柔拢住了远方的霸州。
安安静静的霸州城,除了地下那条红线,其余全无异状。人人都感安心了,日月朝在此一刻,当真是天下太平。百万军卒一同垂下头去,暗暗打着盹儿。
大军闭眼小憩,每个人都在休息。雪花飘飘,乌云偷偷笼罩过来,月光慢慢黯淡了,地下红线渐渐为飞雪所掩盖。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慢慢的、渐渐的,红线全数消失……之后,远处城池里传来了一声……
轰……
正鼾睡间,忽然大地摇了摇,带得万军身子轻轻一晃。兵卒也睁开眼了。张缘根咦了一声,他与百万兵卒一同垂望脚下,人人眼中都带着疑惑,却没人知晓是怎么回事。
是地震么?可这股震荡来得急,去得也快,浑不似地震的久久不息。诸人心生异感,正要相互探询,猛听后方传来呼喊:“神策师听命!”督师耿国珍又下号令,想来他高坐马背上,必定瞧见了什么。段奉节虽说不知所以,却也如其余四名都司一般,同声高喊:“全军听令!上前一步!”
“上前一步……上前一步……”叮叮当当的声响之中,神策师的两万八千名步卒肩挨着肩,依序跨上矮丘。张缘根也随势向前,抓紧了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