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流殇 第八章 情剑交折心为锋
柏雍灵警地四下观望着,他知道,此人既然有此恶意,就决不会轻易放他们出去!
突然,一个清柔的声音在火海中响起:“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居然这么快就发觉了。”
柏雍笑道:“这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我本来也不想看出来的。你知道,太聪明的人往往就有太多的烦恼,实在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他叹着气,装模作样地叹着气。那个声音却很认同他的话,道:“你说的没错。我喜欢聪明的人,实在没有杀你的理由。但郭敖才刚觉悟,绝不能被打搅,你们就留在里面,陪着他铸剑吧。我保证那是很有趣的经历。”
柏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抓住郭敖跟李清愁的手也缓缓松了开,他的面容前所未有地郑重起来:“你是钟成子?”
那声音突然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我真不应该用聪明来形容你,如果当初我铸剑的对象是你,也许我早就成功了!”
柏雍脸色凝重,道:“你居然没死,还敢潜入到华音阁来?”
对面浓重的火焰忽然分了开来,一团黑影从火海中显出。那真的只能用一团来形容,因为这个人的脚已经齐根断去,他的上半截身子也受了很重的伤,双手软软地垂在身侧,看来也已废去。几只巨大的刀刃从他背后伸出来,支在地上,将他的身体托起。
只有他的面目仍然清俊无比,妖异的清俊。
钟成子清柔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毒蛇般的嘶啸:“金顶之上,郭敖的那一剑威力的确极为巨大,但却仍然无法杀死我。滚落山崖,废去了我的双脚双手,但我仍然存活了下来。但我却极为高兴,因为这一剑让我看到了希望,那就是,我的铸剑是成功的!”
他双目中也闪动着疯狂的光芒:“于是我来到了华音阁,投靠我的姐姐。她本是负责守护春水剑谱的人,因此我得以藏身在与铜室一墙之隔的房间内,趁机指点郭敖领悟了春水剑法,但遗憾的是,他太执着于剑心诀,未能觉悟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春水剑,差了那么一丁点。我本已绝望,但他又自行选择了重铸血剑,让我看到了真正的曙光!你知道么,十年之前,若是郭敖肯主动配合我,他早就天下无敌了!当然,现在也不晚,绝不晚!”
他盯着柏雍,以及柏雍背后昏迷的郭敖,残缺的身体都在兴奋地发抖:“他资质不差,只是有着太多的顾忌,有着太多的感情。他渴望朋友,想成为大侠,善良,自律。但又自卑、多疑,永远想要证明自己!这些都是障碍,一层层阻挠着郭敖的剑。我实在很难想像剑上挽着这么多东西,还能有多利。所以我的责任就是挥起巨锤,将这些杂质统统锻造去。”
柏雍笑了:“就用这火?”
钟成子也笑了:“不。真正的锤,不是火,不是血,而是感情。”
他指着柏雍与李清愁:“就是你们两人啊。”
柏雍皱起了眉头,钟成子道:“飞血剑法乃是邪剑,靠着吞噬生人的精血来发挥出恐怖的威力,这是武林中关于飞血剑法的传说,然而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真正的飞血剑法是怎样。它乃是三百年前一位不世出的剑术奇人精研剑中极诣的心得。剑道无情,只有晋入无情之境才能够发挥出剑道最强的威力。但要怎样才能无情呢?这位奇人便由情入手,创出了两种速成之术。一种便是借助猎杀鲜血,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来使自己的感情压抑、爆发,使哀伤、愤怒、恐惧、怨尤的任何一种情绪暴涨,将其他情感压制,只留下这独一之情,来近似地模拟无情之境。另一种便是情之焚灭,也就是俗称的心死。哀莫大于心死,心若死了,自然也就无情了。当一个人太执着于一种感情,而这种感情又背叛了他,逼迫他对之挥出一剑的时候,也就是他所有感情都崩塌的时候。那时,他的心就会死去。”
他奇异的目光紧紧盯着柏雍与李清愁:“郭敖最在乎的感情是什么?是不是友情?”
柏雍与李清愁的脸色变了,显然,他们非常清楚,郭敖是个极重友情的人。他的头可断,命可捐,但却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他的善恶观、正义感都不甚强烈,唯一的正义,就是友情,为了友情,他甚至可以剑斩华音阁的牌楼——这是否就是飞血剑法修到极处的朕兆呢?
钟成子笑了:“所以等他向你们挥出致命一剑的时候,便是这场锻造收尾的时候。那时你们将见到世上最耀眼的一柄剑……”
他的身子慢慢隐入到火丛中,那宛如毒蛇般的嘶音却仍然不断传来:“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当年在我的太初之炉中接受锻造时,郭敖养了一具死尸。他每次杀了人,都拿着这具死尸的手,将杀的人剖开,淋血到自己身上。他一定觉得自己并没有杀过人,所以心中才少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