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殿遍生莲

卫慕嬷嬷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原来,你才是正主?这次你家主人学乖了,居然拿她来作掩饰。”她一瞟子青,接着说道,“好吧,沈公子,你可以随老身进去了。至于她嘛……我家法师是化外高人,从不近女色!”

赵长安也不想子青留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忙道:“奴才可否劳烦卫慕嬷嬷,派一辆车送她回城?”

卫慕嬷嬷见他如此人才,知他决非凡俗之人,现下自己便该上力地巴结他,以为今后的晋升之阶,便谄笑道:“沈公子,您马上就是新贵了,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老奴就成,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态度前倨后恭,立时判若两人。

赵长安不懂她说的“新贵”为何,此时也无暇细想,只嘱子青回城后等他。卫慕嬷嬷当即命人派车将子青送回兴庆。然后,她陪着赵长安,出殿往东,一路走一路献殷勤:“沈公子,我家法师供着佛菩萨,您见他以前,要先沐浴更衣才行。”将他引到了一座大殿前。

赵长安一怔,道:“这倒正合奴才的口味儿。奴才一路过来,全是黄灰沙子,早就脏得不成样了,倒正想好好地洗一洗。”于是徐步上阶,两名褐衣太监打起皮门帘。赵长安进到殿中,见里面用两道纱帐从中隔开,四名执拂太监躬身掀开那两道纱帐,他缓步入内,这才看见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水池,热气蒸腾,水雾氤氲,四围均镶着汉白玉石,上面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极其华美妍丽。

两名蓝袍太监趋身上前,要为赵长安宽衣。他摆手,自除了衣裳,进到水中,一洗连日来身上的征尘。洗浴已罢,两名太监托着更换的衣饰过来伺候。赵长安一见,不禁皱眉:居然又是白袍金冠!且还薰得浓香刺鼻。“可否换一套别的衣衫?”他问道。但两名太监木然不应,他只得由两人服侍着穿上白袍,然后一个老太监领着六名小太监过来伺候他梳头。

他坐在椅中,心中苦笑:万圣法师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势力,简直就像是欢乐宫的主人!没藏兄妹俩简直是在佞佛!但同时,他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但究竟不对在何处,他却说不出来。

老太监将四具香薰环于他身周,喷香的龙涎让他无法喘气,然后四个小太监轻捷利落地为他净面、束发,再簪上金冠。他的十指指甲十分光洁整齐,无须再作修饰。

老太监上下一瞅,非常满意,于是端来一盏浸着鲜花花瓣儿的水,让他漱口。他接过,哭笑不得,便是去见如来佛祖,只怕也不须如此麻烦!苦笑着漱过了口,他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老太监居然又捧来一粒香丸:“请公子含在嘴里,不然气味儿会熏着了法师。”熏着法师?此时,通体浓香的他待会儿不要熏晕了法师就阿弥陀佛了。他要崩溃了,噙着香丸,以眼色询问,还有什么新鲜奇巧的花样?

老太监道:“轿子已在外面候着了,公子请吧。”赵长安出殿一看,卫慕嬷嬷身后是一乘软轿,请他上了软轿,四名太监抬起,她随在轿后,一行人轻捷无声地向东而去。

一会儿,来到一座宫门前。赵长安下轿,卫慕嬷嬷引他进门,只见一道门后又是一道门,层层叠叠的,不知有多少重。每道门旁都侍立着许多妙龄宫女,见卫慕嬷嬷又带人进来,俱垂首敛手,屏声静气,只是当赵长安经过她们身旁时,她们才敢用眼角的余光偷窥他,一见之下,眼中均满是惊讶、惋惜。

行到尽头,一个宫女迎上来,卫慕嬷嬷连忙行礼道:“妙花姑娘,人带来了。”

妙花一瞥赵长安,立时浑身一震,良久,方定了定神,问卫慕嬷嬷:“就是他?”

“是啊!没想到这次的货这么出色,法师一定会很满意的。”妙花亦点头,深有同感。

赵长安曾经被人视作尊贵的殿下、武功的高人、诗文的才子、残暴的魔头、狡诈的恶棍、贪婪的小人,不料,今晚在西夏的离宫中,在两名宫人的口里,却成了一件“货”。他自觉平生所听到过的对自己的评论,以今晚的最匪夷所思、荒谬绝伦。

妙花恶狠狠地剜了他两眼,方引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来到一扇厚重高大的铁门前。她用一柄小铜锤敲击门环,铮铮有声,片刻,铁门轰然作响,开启了一条仅容一人出入的缝隙。立刻,门缝内传来一阵曼妙的丝竹之声,还有一股呛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赵长安不禁皱眉。

“进去吧,好好伺候,别自讨苦吃。”眼望他跨过门槛,妙花眼中居然也满是惋惜。

才迈进门槛,铁门便在身后关闭了。赵长安抬眼一扫,立刻大吃一惊,怔在当地。他出身皇室,备极尊宠,后又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阵仗、大场面没见过?但此时,眼前的景象,仍令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