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碧莲沉默了好一阵,突然出人意料地笑了。

“那你说,我把这装人头的匣子放在哪了?老娘有病啊?店里放个人头,还做不做生意了?”

“人头你当然会藏在一个隐秘的所在,至于店嘛,你可能已经在找人谈接手的价钱了。”

碧莲更不屑辩解。“瞎说!这店要转让,也得问问庾大人同意不同意呢。”

李秀一不禁瞥了庾瓒一眼。“这我倒不知道,庾大人连这买卖也有一股啊!不过我不关心谁是老板,因为这并不能证明,碧莲没有在这酒店里杀人。”

谷大厨这时开了腔:“老板娘杀没杀人,我不知道,但她不会栽赃我的,这我要是没数,岂不是白活了?”

“那好,就算是她没有故意栽赃你,而是那帮手割起人头来随身的凶器不合手,自己去厨房寻了把刀来。”他说着看了看仵作许亮,“老许,杀手有没有可能先用另一把刀割断了康连城的气管,再用这把刀切下了他的脑袋?”

“这种可能当然有,头都没了,我怎么搞得清楚?”

“可你不了解碧莲姐,”韦若昭连连摇头,“她不会为了情杀康连城的。”

李秀一不禁一脸讶异,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女人,你自以为很懂女人,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像碧莲姐这样的女人,不会为男人烦恼太久,更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碧莲笑出了声,点头道:“还是若昭妹妹最了解我,我就是嘴笨,还是你替我说了出来,这些没良心的臭男人以为我会为他们要死要活,才是自作多情呢!”

“原来如此,”李秀一话锋一转却直逼韦若昭,“那你呢?你会不会为男人烦恼?甚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韦若昭没想到他被驳倒竟又会奔自己而来,而且不得不说他这话真是打中了自己,这些天来自己不就是时时在为男人烦恼吗?韦若昭彻底塞住,说不出话来。

李秀一接着说:“你为什么知道碧莲不会?因为你羡慕她能做到,这正好说明你知道自己做不到。我一直想不出来,你几乎不认识康连城,如果杀了他是为什么?现在你自己提醒了我,除了为了另一个男人,还能是为什么呢?你们不觉得今天这屋里少了一个人吗?”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很快便意识到李秀一指的是独孤仲平。

“没错,就是独孤仲平。他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么关键的时刻,去扫什么墓呢?之前我一直以为是韦姑娘情迷心窍,眼见他做的另一桩案子要败露了,就帮助他逃了,现在我忽然意识到事情比这要复杂。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明确不在场的人,但聪明人往往会利用这一点,他可以再潜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韦姑娘怎么上来就提出真凶有可能是内外勾结的?因为她和她的师父就是这样干的,只不过她认为我们不会想到她所说的外人是我们大家都认识的这个号称神探却装作只会画画的家伙。”

韦若昭终于缓过神来,愤怒地道:“你是说我帮助师父杀了人?他为什么要杀康连城?”

“为钱,独孤仲平安排你帮忙,却不一定把他的真实意图完全告诉你。他和康连城熟得很,也许不只是偶尔下盘棋的关系,而是合伙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生意。他知道康连城刚进项了一大笔,想都弄过来,作为跑路的盘费,因为他做的另一桩案子快败露了。于是他精心设计了一下,这用不了他多少脑力,而他的乖徒弟,其实也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罢了,他不是没有带上你吗?”

韦若昭忙道:“你们别听他胡说,师父真的是去上坟的,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想他已经回来了,但恐怕是昨晚。”李秀一言之凿凿,“他之前出城确实是真的,我的朋友看见他了。但也许,在昨晚关城门之前,他便已悄悄潜了回来。韦姑娘端着那一盘子吃食去后院,其实就是给他送的。酒筵结束之后,韦姑娘按照独孤仲平的吩咐,等康连城身边没有旁的人了,便想办法向他发出了信号。想来这是在独孤仲平那间阁楼里完成的,阁楼的窗子就正对着后园。独孤仲平进入康连城的房间,用谷大厨的厨刀将其杀害。之后,将尸体拖曳到走廊上,再砍下尸体的头颅!”

“等一下,就算他们俩合谋杀了康连城,可他们都不是康国人,为什么要割下康连城的头呢?”庾瓒问。

“我承认这是我有关他们杀人的假设中唯一的疑点,但既然是独孤仲平这个探案老手作案,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脱罪,也许他割走头颅,是为了栽赃店里的几个康国人,也许只是为了让老许查不清准确的杀人方法和时间。”

“牵强!”韦若昭面露冷笑,她脑筋一阵急转,终于又恢复了镇定,“不过这还不是你假设中唯一的疑点,你认为我师父会为了钱杀人,那是因为你同样不了解他,这些年他从庾大人那儿挣的钱,一文都没留,大部分都散给街上的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