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荣枯酒店内阁楼中,独孤仲平睡得正香,突然间感觉有人用力地摇晃他。独孤仲平睁开睡眼,见是韦若昭,又合上了眼睛。

“嗨,乖徒弟,天刚亮呢……”独孤仲平嘟囔着,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去,却被韦若昭一把抓住,硬拖了起来。

“有案子了?”独孤仲平刚想抱怨,但见韦若昭正一脸严肃地瞪着自己,顿时清醒了不少,“这个案子很重大,而且很棘手?”他边说边坐直了身子,晃了晃还有些沉重的头,“也差不多,我是觉得该来个大案子了!”

“这也是能觉出来的?”韦若昭不禁好奇地看着独孤仲平。

独孤仲平只一笑,道:“你可以把全长安的凶犯想象成一个人,他永远抓不住也杀不死,那么干完一桩之后,他或许会歇一阵,而当他忍到忍不住的时候,自然就会再干一桩。”

韦若昭想了想,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说实在的,和这样一个人斗才能让我感觉兴奋!”

独孤仲平想不到韦若昭会这样回答,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却是一愣,半晌方喃喃地道:“那是因为你还年轻啊……”

韦若昭却未曾注意到独孤仲平五味杂陈的语气,径自拿出两张自己画的图递过来,说:“师父你看,这是我画的!”

独孤仲平稍瞟一眼,虽然那两张图画得不甚高明,但尸体血肉横飞,肠破肚流是画明白了。独孤仲平将图放到了一边,摇头道:“有时候也不必画得那么仔细嘛!”

韦若昭指着图认真地道:“这两个人都被开膛破肚,喉咙也被咬开。老许查过了,说像是一只或几只猛兽咬的,但说不上是什么猛兽,而且……”她不禁咧咧嘴,强忍着胃中条件反射似的翻江倒海,“老许说,他把这两个人被撕碎的内脏和肚里的食物点了一遍,没有少什么,只是被撕碎了。”

“一夜间死了两个人?”独孤仲平已经穿好了外袍,到屋角的脸盆里撩水洗脸,“而且是同样的方式?”

“嗯,这两个人死的时间都是夜半丑时左右,一个在嘉会坊,一个在相邻的延福坊,只隔几条街。嘉会坊这个人老许还认识,是金匠曾大头;另一个问了坊正,说是叫王朗,是背包袱串大户做小买卖的。庾大人怕吓着百姓,叫把尸首弄回衙门了,没留现场。”

“他倒是难得聪明一回!”独孤仲平笑着放下手巾,“我们走吧!”

“去衙门看尸首?”

“不!老许点过数的东西,错不了!”独孤仲平一笑,“去现场!”

师徒二人很快便来到延福坊王朗遇害的地方,望过去整洁的巷子已有行人走动,看不到一丝发生过惨案的痕迹。

韦若昭站在已经被清干净的王朗尸首处给独孤仲平比画着。“就在这儿,这样躺着。所有的那些都流出来,摊开在这儿。唉,可惜他们把这儿收拾得什么也没有了。”

“不会什么都没有,凶犯——也许是凶兽,气息应该还在!”

韦若昭很是不解,疑惑地问道:“师父,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你先来被破坏的现场,而不是去看尸首?”

“现在时辰正好,人少!”

人少?韦若昭看看四周,果然只有远处有零星的行人,可这又说明什么?再看独孤仲平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好带着一肚子不解跟着他朝不远处的嘉会坊走去。

嘉会坊的情形与延福坊没什么两样,人来人往的街巷里看不出任何发生过惨案的迹象。独孤仲平侧头看看后面的韦若昭,见她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情,忍不住笑问:“怎么?还没想清楚?”

韦若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好好想想,即使庾大人他们没把尸首弄走,现场也会被破坏,为什么?因为昨天夜里下了雨,很大的雨,你们到之前,很多东西就被冲走了。不过这也太巧了,凶犯或者凶兽也太走运了,那么也许……不过我们可以先把这点放下。我为什么还要来现场?因为出了两个同样的死人,同样的死法,同样的时间,那就说明,这不可能是两桩案子。两个现场之间,一定有什么相同之处!”

韦若昭忍不住接茬道:“太一样的案子,一定是一桩案子!”

独孤仲平又笑了,道:“是狄仁杰说的,可惜他除了说过这一句正确的话,没破过什么像样的案子。他的书,你不要看了。”

独孤仲平指的是韦若昭时常去衙门里找从前的旧案卷来看之事,韦若昭也跟着笑了,道:“我知道!我早说嘛,狄仁杰要是活到今天,只怕连个小偷都抓不住!你说,庾大人是不是都比他强些?”

“庾大人嘛,倒是个例外。”

韦若昭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独孤仲平也笑了,庾瓒这个人虽没什么本事,但他即使人不到,也能给大家带来欢乐,也许这就是他最大的本事。两人又沿着巷子走出一段,韦若昭突然站定,朝地下努了努嘴。独孤仲平顿时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