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清明渠是一道贯穿长安城西部的人工长河,河水波澜不兴,却颇有深度。
独孤仲平、韦若昭赶到堤坝之上,只见一道高高的土坝横在水渠中央,水渠在这道坝面前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流去。
韩襄与李秀一这时正站在坝上焦急地翘首期盼,见独孤仲平出现,两人一个急切地迎上前,另一个却只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怎么样了?”韦若昭不等独孤仲平开口便着急地问韩襄。
韩襄朝水中一指,但见那个率先下水的金吾卫士已经一手划水、一手抱住了空朝岸边游来,一众金吾卫士赶紧上前接应,将他们从水中拉了起来。那金吾卫士将了空夹在腋下,朝坝上走。了空一动不动,双腿拖在地下,身后拉出一道水痕。
韦若昭这才看清下水的金吾卫士正是那日在荣枯酒店后院碰见的那个,名唤江平。江平将了空平放在地上,一脸懊丧地道:“这小子好像不行了,要不是我手快,险些就沉了底儿了!”
“什么,死了?”韩襄顿时嚷嚷起来,“这么不中用还要往水里跳!”
李秀一见状急忙俯下身,拨弄了几下地上的了空,失望地站起来,狠狠踢了他一脚,还不解气地骂道:“叫你再咬老子,你他妈倒是起来啊!你不是属狼的吗?”
“好了,好了!李兄——”独孤仲平上前拍了拍李秀一,“你能肯定就是他咬了你?”
“就是他,所有的案子都是这个披着狼皮的人干的。”
韩襄、韦若昭等人顿时一脸惊讶地看着李秀一,李秀一对众人的反应却毫不意外,只哼了一声,道:“你们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很快回到化度寺的那间僧房,李秀一从床下大洞中将那身狼皮拎起来在众人面前展开,房间里自然响起一片惊呼。众人都被眼前的大狼皮吓呆了,韦若昭上前仔细摸了摸那狼皮,又摸了摸狼头和狼爪与皮子相连的地方,忍不住惊叹道:“天哪,居然还有这样精细的活计,做得太像了,这可比你那……”韦若昭说着望向独孤仲平,独孤仲平冲她使个眼色,她立刻闭了嘴。
“这是用真狼皮做的,只不过不是一张,而是几张拼的,你们看这儿。”李秀一说着指指狼皮隐蔽的接缝处,“狼头和狼爪也是真的,所以那些死鬼身上留下的伤痕完全和狼撕咬的一模一样。不过做这身狼皮不是这小子最厉害的,能穿上它,像狼一样行走、猎杀,才是他的本事,他的过人之处。我猜他一定和狼在一起待过,他对狼太熟悉了,他不是在装狼,而是一条地地道道的人狼。”
韦若昭一愣,道:“也就是说他一半是人一半是狼?”
“可以这么说吧。”李秀一点头又摇头,“只不过哪一半更多些,就说不准了。”
“怪不得他用狼的方式把人杀了,但内脏都没有少,他毕竟还没到吃人的地步。”韦若昭若有所思地说道。
“狼并不喜欢吃人,世人不了解这一点,以讹传讹罢了。”
独孤仲平听了李秀一的话突然一笑,道:“李兄,你在山里,和狼一起待了多久?”
李秀一眉毛一挑,略有惊色。他万万想不出独孤仲平是如何知道自己有与狼相处的经验的。其他人也都吃惊地看看独孤仲平,又看看李秀一。
“独孤兄何出此言啊?”李秀一决定装糊涂。
独孤仲平又一笑,道:“我瞎猜的。那你是狼的一半多些,还是人的一半多些?”
众人听了这话望向李秀一的眼神更加惊诧,李秀一却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这事自己说了又不算,你看呢?”
说话间,庾瓒就在众金吾卫士的簇拥下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化度寺的管事僧人。
“哎呀,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庾瓒一看眼前的巨大狼皮便倒吸了口凉气,“这就是凶犯作案时候穿的?真是太狡猾了!淹死了也好,省得一审一判,案情传扬出去,吓坏了长安百姓!”
李秀一轻蔑地一撇嘴,阴阳怪气道:“吓坏了长安百姓,庾大人从京兆府领的赏钱也不少一个子儿,凶犯自己跳渠淹死了,既不能算我,也不能算独孤兄抓住了他,庾大人又可以省上一笔,这案子结得多么完美啊,我这里给庾大人道喜了。”
庾瓒明知李秀一的讥诮之意,却还是嘿嘿笑着,道:“秀一老弟,话也不能这么说嘛。改天我做东,请两位饮酒。”他说着也不忘看了独孤仲平一眼,“你们也不用太那个,多帮我破几个案子还不什么都有了?”
韦若昭这时在床边翻检了空的被褥枕头,忽然叫起来,道:“哎,他枕头里有东西!”
众人听言都围过来。韦若昭将枕头的缝线扯开,倒过来抖,果然几块许愿牌从枕芯儿里掉了出来,落在床上。韦若昭当即一块一块地拿起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