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庾瓒亲自安排好萧长辉书房的防卫,又在萧府四处视察了一番,这才与萧长辉告别,打道回府。刚一进门就看见李秀一正坐在自己平日的座位上,津津有味地品着茶。
“秀一老弟——”庾瓒心中疑惑脸上却挂着笑,“你怎么来了?”
“派人去萧御史府上守卫,是独孤仲平的主意?”
李秀一径自端着茶杯懒洋洋地问,看也不看庾瓒一眼。庾瓒对他轻慢的态度虽有不满,当着他的面却也不便发作,只道:“什么话,本大人就不能未雨绸缪一回?”
李秀一顿时撇撇嘴,一脸不屑地道:“十足的馊主意!”
“怎么是馊主意?我已确切查知,了空只是那凶犯抛出来的替死鬼,他的真正目的是让我们放松警惕,好对他的下一个目标御史大人下手,我岂能中了他的奸计?”
李秀一见庾瓒讲着他从独孤仲平处趸来的货色还大言不惭,心中更加不屑,冷笑道:“傻子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了空不是真凶。”
“怎么,你都知道了?”庾瓒这疑问却很诚恳。
“他当然会去对付萧御史,只要摘了牌子,他还没失过手,除了我,但越是这样,我们越不应该把萧府看起来。”
“为什么?”
李秀一不禁面露得意,道:“我已经摸清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只要你马上把萧府的守卫都撤了,我有绝对的把握抓住他。”
庾瓒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哦?那你说说看,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秀一又冷笑起来,道:“这你不用管,我只需要你现在把守卫都撤了,再把赏金准备好就行了。”
庾瓒面露难色,叹道:“嘿嘿,老弟,不是我信不过你,这萧御史可是当今皇上跟前的红人,关系重大啊!”
“你没听人家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要想套住这只神通广大的人狼,何妨用这二品御史做饵呢?再说,这萧府是在城东左金吾卫的管界,多死了一个御史,责任未必算在你右金吾卫的头上,可抓住了这凶犯,功劳都是你右金吾卫庾大人的。”
庾瓒听了李秀一这话不置可否,只笑着摇摇头,道:“老弟,你说的确实不错。要论查案抓人和江湖上的事,你没的说,要论这官场上的事,嘿嘿,你还是没琢磨明白啊!这些年我破的大案还少吗?”
“案子是不少,可都是大人你破的吗?”李秀一不无讽刺地道。
“总算都在我的名下嘛。”庾瓒厚着脸皮一笑,“可我不还是个六品右街使?功劳就算右金吾卫立了,上面还有长史大人,长史大人上面还有金吾卫大将军。可我要是在左金吾卫的地面上,保得御史大人躲过了这一劫,他能不对我另眼相看吗?就算这凶犯抓不住,只要御史大人没事,嘿嘿——”
李秀一不禁斜着眼睛打量庾瓒,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想走这御史的门路——你们这些狗官——”
“老弟,你好歹也是穿过官衣吃过官饭的人,为何对做官的如此有成见?”庾瓒打了个哈哈,言语中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就算我是狗官,也是一条最不坏的狗。我若升了上去,总比他们对百姓要好些。你放心,到那时,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李秀一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道:“那我就祝大人您迅速高升了。”他说着便沉着脸,大步朝门外走去。
庾瓒并不在意被驳面子,又在李秀一背后道:“你若有别的路子能拿了那凶犯,我也是求之不得啊!”
这狗官,李秀一不禁在心里暗骂。他气冲冲朝右金吾卫官衙外走,经过狭窄的门廊时,几个金吾卫士正在走廊里闲聊,其中一个伸着一条腿,踩到对面的石阶上,恰好挡住了李秀一的去路。李秀一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那金吾卫士其实并没有注意到他,闻声不禁吓了一跳,这才急忙将伸出去的腿收了回来。这些天来他在衙门常来常往,这些当差的不但认识了他,也都知道了他的手段和与庾瓒的关系,个个都畏着他三分。
而李秀一眼前却始终横着一条拦住他路的腿——
少年李秀一从县衙大门里走出来,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欣慰与得意的神情。刚才县官的言语分明是判了继父朱六的死刑,虽然还要经过层层程序才能在来年秋后问斩,但已无可能翻案了。严冬仍未过去,外面依然寒风瑟瑟,日光也是惨淡的白色,无精打采的,没什么温度。而在此刻的李秀一看来,却明媚得犹如阳春三月。
县官相信了自己的证言,继父朱六被当堂判了死罪。李秀一想起继父听到判决时那绝望的嘴脸就觉得无比解气。娘,我终于替咱们报了仇了!
少年一边咀嚼着胜利一边沿着窄巷前行,突然间一条腿伸了过来,踩到对面墙上,恰好拦住了他的去路。李秀一一愣,抬头但见面前站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中年人,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