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西天的路途
01
正午。
日正当中。
你若坐在树荫下,坐在海滩旁,坐在水阁中,凉风习习,吹在你身上,你手里端着杯用冰镇得凉透了的酸梅汤。
这种时候你心里当然充满了欢愉,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阳光是如此灿烂、如此辉煌。
但你若一个人走在烈日下,走在被烈日晒得火烫的石子路上,那滋味可就不太好受了。
田思思气消下去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有多累、多热、多渴、多脏。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好像在噩梦里,简直连气都喘不过来。
道路笔直地伸展向前方,仿佛永无尽头,一粒粒石子在烈日下闪闪地发着光,烫得就好像是一个个煮熟了的鸡蛋。
前面的树荫下有个卖凉酒热菜的摊子,几个人坐在树下,左手端着酒碗,右手挥着马连坡的大草帽,一面还在喃喃地埋怨着酒太淡。
但在田思思眼中,这几个人简直已经快活得像神仙一样了。
“人在福中不知福。”
到现在田思思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若在两天前,这种酒菜在她眼中看来只配喂狗,但现在,若有人送碗这种酒给她喝,她说不定会感激得连眼泪都流下来。
她真想过去喝两碗,她的嘴唇已快干得裂开了。
但酒是要用钱买的。
田大小姐虽没出过门,这道理总算还明白。
现在她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田大小姐无论要什么东西,只要张张嘴就会有人送来了。
她这一辈子从来也不知道“钱”是样多么可贵的东西。
“那猪八戒身上一定有钱,不知道肯不肯借一点给我?”
想到向人借钱,她的脸已经红了,若要她真的向人去借,只怕杀了她,她也没法子开口的。
树荫下的人却直着眼睛在瞧她。她低下头,咬咬牙,大步走了过去。
“那猪八戒怎么还没有赶上来,莫非又已喝得烂醉如泥?”
她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在那里吃点喝点再走,“不吃白不吃”,她第一次觉得杨凡的话多多少少还有点道理。
身后有车辚马嘶,她回头,就看见一辆乌篷车远远地走了过来,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前面的车座上,懒洋洋地提着缰绳,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嘴角还带着懒洋洋的一抹微笑。
这酒鬼居然还没有喝醉,居然赶来了,看他这种舒服的样子,和田思思一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田思思恨得牙痒痒的。
“这辆马车刚才明明就停在门口,我为什么就不会坐上去,我明明是先出门的,为什么反让这猪八戒捡了便宜?”
现在她只能希望这猪八戒会招呼她一声,请她坐上车。
杨凡偏偏不理她,就好像根本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马车走走停停,却又偏偏不离开她前后左右。
不看到他这副死样子还好,看到了更叫人生气。
田思思忍不住大声道:“喂。”
杨凡的眼睛张了张,又闭上。
田思思只好走过去,道:“喂,你这人难道是聋子?”
杨凡眼睛这才张得大了些,懒洋洋道:“你在跟谁说话?”
田思思道:“当然是跟你说话,难道我还会跟这匹马说话么?”
杨凡淡淡道:“我既不姓喂,又不叫喂,我怎么知道你在跟我说话?”
田思思咬了咬牙,道:“喂,姓杨的。”
杨凡眼睛又闭上。
田思思火大了,道:“我叫姓杨的,你难道不姓杨?”
杨凡道:“姓杨的人很多,我怎么知道你在叫哪一个?”
田思思怒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姓杨的,难道这匹马也姓杨?”
杨凡道:“也许姓杨,也许姓田,你为什么不问它自己去。”
他打了呵欠,淡淡接着道:“你若要跟我说话,就得叫我杨大哥。”
田思思火更大了,瞪眼道:“凭什么我要叫你杨大哥?”
杨凡道:“第一,因为我姓杨;第二,因为我年纪比你大;第三,因为我是个男人。你总不能叫我杨大姐吧?”
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接着道:“你若叫我杨大叔,我也有点不敢当。”
田思思恨恨道:“死猪,猪八戒。”
杨凡悠然道:“只有猪才会找猪说话,我看你并不太像猪嘛。”
田思思咬了咬牙,扭头就走,发誓不理他了,突听呼哨一声,杨凡突然拉了拉缰绳,马车就往她身旁冲了出去。
前面的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的,太阳还是那么大。若真的这样走下去,就算能挺得住,也得送掉半条命。
田思思一着急,大声道:“杨大头,等一等。”
她故意将“大”字声音说得很高,“头”字声音说得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好像在叫杨大哥。
杨凡果然勒住了缰绳,回头笑道:“田小妹,有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