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扭 转
十二点四十五分。
一个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的侍役,用一双很漂亮的手,在替罗烈斟酒。
他的手已从罗烈肩后伸过来,是用两只手捧住酒壶的。
黑豹虽然没有看他,却知道只要这两只手一分开,就会有条钢丝绞索勒上罗烈的咽喉。
他看过秦松被绞杀时的样子。
他相信陈静绝不会失手。
谁知道这时罗烈却突然站起来,从裤袋里拿出块手帕,擦了擦嘴。
然后他又坐下。
但这时机会已错过,酒已斟满,陈静的手只好收了回去。
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他知道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一杯酒很快就要喝完的。
黑豹也知道,他已准备只要酒一斟满,他就立刻要罗烈干杯。
这时陈静已走到他身后,在替他斟酒。
黑豹看到这双很漂亮的手从自己肩后伸出来,心中忽然有了种很奇怪的想法……
就在这时,陈静的手已分开,手里的酒壶“当”地掉在桌上。
他手里已赫然多了条钢丝绞索,用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往黑豹的脖子上勒了过来。
无论谁也想不到这一个变化,但陈静自己却也没有想到一件事。
他想不到自己也有失手的时候。
黑豹的反应,更快得令人无法想象。
他突然低下头,张开口,用牙齿咬住了那条钢丝绞索。
他的手又向后撞去,一个肘拳,打在陈静的小腹上。
陈静立刻疼得弯下了腰,“砰”地头撞着了桌子。
黑豹的另一只手,已闪电般劈下,劈在他左颈后的大动脉上。
陈静倒下去时,整个人都已软得像是个被倒空了的麻袋。
大藏静静地看着,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罗烈也在静静地看着,脸上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变化他竟似并不觉得意外。
黑豹抬起了头,看着他们,脸上居然也完全没有表情。
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面坐着,对着看,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
客厅里忽然变得静寂如坟墓。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豹忽然自己倒了杯酒,向大藏举杯:“我敬你。”
大藏也举起了酒杯,道:“干杯?”
“当然干杯!”
“为什么干杯?”
“为你!”黑豹一饮而尽,“我佩服你。”
大藏笑了笑:“我也佩服你。”
“哦?”
“我想不到陈静会失手的。”大藏微笑着,“我对他一向很有信心。”
“我也想不到你敢冒这种险。”
“哦?”
“你自己也说过,无论谁要杀人,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大藏承认:“我说过。”
“你敢冒这种险,当然有原因。”
大藏也承认。
黑豹突然转过头,盯着罗烈:“原因就是你?”
罗烈笑了笑。
黑豹冷冷地道:“若不是有你在后面撑腰,他绝不敢冒这种险的。因为他也知道,只要陈静一失手,他们两个都非死不可。”
罗烈并不想否认,也不想开口。
黑豹盯着他,忽然问:“你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认得的?”
“就在他回来的第二天。”回答的不是罗烈,是大藏。
“是他去找你的?”
大藏摇摇头:“他当然不会来找我,是我特地去拜访他的。”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怎么会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我们组织‘喜鹊’之前,我已到你的家乡去打听过你的底细。”大藏淡淡地笑着,“我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
石头乡里的人,当然都知道罗烈和黑豹的关系。
大藏又道:“所以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一直问不出他的行踪而已。”
“这次你怎么知道的?”
“陈瞎子。”大藏道,“你本不该忽视陈瞎子这个人的,你本不该忽视任何人的,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他本身的价值。”
黑豹冷笑。
这是句很有哲学思想的话,这种思想他还不能完全接受。
对于人的价值,他也不能完全了解。
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受了金二爷的影响,他将大多数人都当作了他的工具。
罗烈道:“所以你也不该忽略梅子夫人的。”
黑豹终于动容:“你见过她?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罗烈道,“高登虽然是个杀人的枪手,但却绝不会杀一个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女人。”
罗烈的眼睛,竟似带着种惋惜之色,看着黑豹,又接着道:“你不该低估高登的,也不该低估了梅子夫人。”
黑豹咬着牙:“难道也是她去找你的?”
“是她去找我的,她告诉了我很多事。”罗烈叹息着,“因为她对高登很感激,却无法报答,所以才将这份感激报答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