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第十一章 高峰访圣手

“张平”含笑不答,马车驰行更急,忽地一条岔路转入一片丛林,林中一片空地,不知是人工开辟,抑或是自然生成。

就在这片空地上,孤零零地茅屋三椽,外貌看去,直似樵子猎户所居,丝毫不见起眼,但“张平”却已笑道:“寒舍到了。”

管宁目光一转,只见屋后隐隐露出马车一角,心中不禁暗忖道:“情之一字,当真力量伟大已极,沈三娘若不是关心西门一白的伤势,行事哪有这般迅速!”

意忖之间,一掠下马,只听茅屋中传出一阵朗朗笑声道:“佳客远来,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近门走出一个身躯颀长,高冠素服的长髯老者,望之果有几分飘逸之气。

管宁连忙躬身谦谢,一面启开车门,将公孙左足抱入,凌影莲足移动,跟在后面,心中仍在暗忖:“人道这武林神医生性古怪已极,终年难得一笑,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开朗可亲,看来江湖传言,确是不可尽信。”

进门一间厅房,陈设简陋已极,一桌二几数椅之外,便再无他物,但陈设井然有序,管宁一面躬身见礼,一面暗叹忖道:“此人当真是淡泊名利,看透世情,否则以他的医道武功,怎甘屈居此处,看来江湖传言所云,的确并非虚言妄语!”

凌影秋波四转,忽地微皱柳眉,忖道:“这屋子陈设得虽极整齐,但打扫得怎地如此不干净?看那屋角里的尘土,蛛丝满布,若不是我亲眼所见,真教我难以相信一个清高孤介的隐士神医,会住在如此不洁之地。”

管宁极其小心地将公孙左足放在两张并对搭好的木椅上,目光四顾,又自暗叹忖道:“这里看来虽似樵夫猎户所居,但桌椅井然,门窗洁净,却又和樵夫猎户所居不可同日而语,此人与人无尤,与世无争,青蔬黄米,淡泊自甘,只可惜我没有他这等胸襟,否则寻一山林深处,远离红尘,隐居下来,岂非亦是人生乐事?”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物,但你若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观点,不同的心情去看,便会得到不同的结论。

在这刹那之间,管宁、凌影,心中各自泛起数种想法,却无一种相同。只见这长髯老人,含笑揖客之后,便走到公孙左足身后,俯身探视。管宁目光四顾,但不见沈三娘的行踪,不禁嗫嚅着问道:“晚辈途中因事耽误,是以迟来,沈夫人先我等而来,老前辈可曾见着的么?”

长髯老人微微一笑,目光仍自停留在公孙左足身上,一面解开他的衣襟,察看他的伤势,一面缓缓答道:“沈夫人若非先来一步,只怕此刻便要抱恨终生了。”

管宁心头一震,脱口道:“难道西门前辈的伤势又有恶化?”

长髯老人缓缓接道:“西门先生一路车行颠簸,不但伤势转恶,且已命在须臾,只要来迟一步,纵是华佗复生,亦回天乏术——”

语声微顿,微微一笑又道:“但老弟此刻已大可不必担心,西门先生服下老夫所制灵药之后,已在隔室静养,沈夫人与那小姑娘一旁侍候,只是一时惊吵不得,只要再过三五时辰,便可脱离险境了。”

管宁长长“哦”了一声,目光向厅右一扇紧闭着的门户一扫,惊道:“好险!”暗中又自忖道:“吉人自有天相,西门先生,此次若能够化险为夷,一切秘密,便可水落石出了。”

伸手一抹额上冷汗,心中却放下一件心事!

却听凌影突地轻轻说道:“西门前辈已服下了家师所制的翠袖护心丹,怎地伤势还会转恶呢?”

秋波凝注,瞬也不瞬地望向长髯老人,竟似乎又想在这名满天下的武林隐医身上,发现什么秘密。

长髯老人把在公孙左足脉门上的手腕突地一顿,缓缓回过头来,含笑望了凌影几眼,捋须道:“原来姑娘竟是名震武林的黄山翠袖门下,当真失敬得很!”

语声微顿,笑容一敛,缓缓又道:“贵派翠袖护心丹,虽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功用却只能作为护心疗毒而已,而那西门前辈,除了身中剧毒之外,还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其毒性虽被翠袖护心丹所延阻,但其伤势却日见发作……”

凌影柳眉轻皱,“哦”了一声,垂首道:“原来如此……”

忽又抬起头来,似乎想起什么,接口道:“西门前辈功力绝世,是什么人能令他身受重伤?老前辈医道通神,不知是否能看得出西门前辈身受之伤,是何门何派的手法?”

长髯老人垂首沉吟半晌,微喟一声,缓缓道:“老夫虽也曾看出一些端倪,但此事关系实在太大,老夫未得十分明确的证据之前,实在不便随意说出……”

说话之间,他那门下弟子“张平”已端出两盏热茶,轻轻放在凌影身畔台前,茶色碧绿,轻腾异香,茶碗却极其粗劣。管宁生于富贵之家,目光一转,便已看出定是罕见的异种名茶,他一路奔波,此刻早已舌干唇燥,一见此茶,精神不觉一振,方待伸手去取一碗,哪知凌影突地“啪!”一拍桌子,脱口叫道:“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