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芳子已经离开天津了。

可是在天津主持工作站的金刚,却一天廿四小时,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川岛芳子离开天津后的行止,动态。

据金刚获得的报告,溥仪等在白河上小火轮的时候,郑孝胥跟他的儿子,还有赵欣伯等一干软骨头已经在船上等了。

溥仪等在小火轮上曾经遇到检查,川岛芳子在船上预备了一大桶汽油,原打算万一有什么意外走不了,就点燃汽油来个同归于尽的。

溥仪等到了外海以后,登上了停泊在外海接应的日本轮船淡路丸,而后在汤岗子温泉疗养院,耐翠阁旅社被软禁,后来又迁到了旅顺大和旅社,接着肃亲王的儿子宪立举家赶到,溥仪的二妹、三妹也到了,可是川岛芳子这时候却离开了溥仪,带着秋子去了秦皇岛。

这情形不对。

金刚推测,川岛芳子倒霉了。

果然,金刚第二次接到的报告,川岛芳子要回东京去!

这情形更糟。

要是川岛芳子回了东京,她就是被“黑龙会”召回去的,没别的事,一定是“黑龙会”的头目们大为震怒,要处置川岛芳子。

正在这时候,金刚又接到了第三次报告,川岛芳子与她的助手秋子,上了“北宁铁路”的火车。

金刚推测,川岛芳子不回东京了,也就是说“黑龙会”对她的处置暂时搁下了。

她坐了“北宁铁路”的火车,不用说,她是折回天津来了。

她折回天津来干什么?

当然是为对中国的情报人员展开报复行动。

这是金刚得到的唯一结论。

金刚马上展开了布署,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情报战争。

这另一场情报战争,一定比上一场更为艰险,更为激烈。

就在金刚下了命令以后的半个小时,天津各交通要道口,都布下了“天津工作站”的眼线,各交通要道口,而不只是火车站一处。

正午十二点,“天津工作站”布署就绪。

下午一点,开在原毕石住处斜对门儿的一家陈记钟表修理铺,来了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穿件大衣,戴顶呢帽,四十上下年纪,长得挺白净,进门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怀表,金壳怀表。

修表的陈老头儿忙站起来接过了那只金壳怀表,满脸堆着笑,道:“先生,您这表怎么了?”

那位客人道:“老是走不准,上午快三分,到了下午它却一下慢了十五分。”

这是什么表!

世界上这种表恐怕不多。

这种表还用修,干脆扔了算了。

可是做生意不能这样,陈老头儿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反倒更浓了,道:“您这表年代太久了点儿。”

“可不是么!我爷爷传下来的,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

“这就对了,这样吧,我给您修修,可不一定有把握,也许只能让它快的时候少快点儿,慢的时候少慢点儿。”

“行了,能这样我就知足了,多久能修好?”

“您急着要?”

“我是到天津来办点事儿,一两天就得往南边儿去,在我走之前能修好就行了。”

“那行,那行,一天就够了,明儿个这时候您来拿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多少钱?”

“不急,等修好再算吧。”

“也好,就等明儿个来拿表的时候再说吧。”

那位客人扭头走了。

陈老头儿会做生意,够和气,还躬身哈腰地送到了门口。

客人走远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像有什么急事儿似的,急忙转身进了店,把表往兜儿里一放,收拾桌上的东西,像是要上门不做生意了。

怎么回事儿,陈老头儿临时起意,要拐了这只金壳表逃跑?

不至于吧,金壳表固然值不少钱,可总不会比陈老头儿这间店面值钱啊。

那么他这是干什么?

陈老头儿正这儿收拾,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卅来岁,一个廿多,卅多的也好,廿多的也好,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东西。

卅多的中年汉子,歪戴帽、斜瞪眼,两手插在兜儿里,嘴角还叼着一根洋烟卷儿,斜着嘴,眯着眼。

廿多的小伙子,挺壮,也好看一点儿,可也一脸凶狠流气相儿。

这两个进了门儿,陈老头儿没发觉,还净顾着匆忙的收东西,卅多岁那个咳嗽了一声。

陈老头儿听见了,转身一看,脸上赔上了笑:“今儿个我有点儿事儿,不做生意了,麻烦您明儿个再跑一趟吧。”

卅多岁那位捏下了嘴角的洋烟卷儿,弹了弹烟灰,眯着眼望着陈老头道:“你就是陈老头儿?”

“是的,我就是。”

“谁告诉你我是来修表的了,我说了么?”

“噢,噢,对不起,对不起,那么您二位是……”

卅多岁那位抬手一指自己的鼻尖,道:“听清楚了,我姓马,叫马二侉子,他是我手下的弟兄,马爷我在赵老虎赵总管手底下当差,我们赵总管刚兴了个规矩,把这条街划给了我管,为了防这条街上的各行各业受没来由的骚扰,特地要我负责保护这条街上的各行各业,不过你们各行各业得按月交一些保护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