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十一章 太子元时(第3/5页)

萧平章不好再强推,只能拜谢落座。

萧歆的视线又转向萧平旌,微带责备之意,“你这孩子一年到头逍遥在外,要不是你大哥遇到危险,只怕你还不肯回来吧!”

萧平旌一向惯会跟他撒娇,被责怪了也浑不在意,三两句便扯开了话题,聊起自己从大同府到京城诸番经历,说得绘声绘色,末了还告了父王一状,抱怨自己被瞒到最后,十分委屈。

萧歆虽知案情大概,细节却一概不晓,甚有兴趣地听他讲完,笑道:“你的性情浮躁,确实应该多历练一下,王兄做得对。”

萧平旌闷闷地道:“我就知道,不管我抱怨老爹什么,陛下都不可能站在我这边儿。”

“知道就好。”萧歆用手点点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太子年满十岁,已经正式迁入东宫,平旌也该过去看看他。你这一年回不来一次,再不多去露个脸,怕是太子以后都不认得你这个堂兄了。”

萧平章闻言急忙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微臣也应该……”

“你是经常要见元时的,急什么,多陪朕坐一会儿,咱们说说话。”

萧平章心头稍觉异样,却又不能多言,只得回身再坐下。平旌倒是完全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拜退出殿,一个人跑得飞快,梁帝派来护送的内监眨眼便已找不到他的踪影。

养居殿内少了他吵吵嚷嚷,一时变得异常安静。梁帝轻轻啜了一口清茶,问道:“平章啊,朕听说……你曾上琅琊阁问过一个问题?”

萧平章面色略白,胸口微微发紧,一下子又站了起来。

绕道琅琊,求取锦囊,固然是为了纾解心头多年之惑,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终究也算是对于迷离往事的一种刺探。

那些埋于深潭之下的时光,那些久远到似乎已被淡忘的记忆,有的能成为照耀一生的暖阳,而有的,却只能是心底永远不愿再被触发的悲伤。

相比于萧庭生的毫不在意,梁帝的眉间微有不悦,“你若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问你父王呢?只要你开口,他什么都不会瞒你,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萧平章此时已平静了下来,淡淡笑了笑,“琅琊阁不受任何一国朝廷拘管,有一双世外的眼睛,臣希望可以借来看一看,免受身在局中之误。”

“那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

萧歆直直看向他眼底,“朕今日也跟你说实话,当初你父王决定册立你为世子时,朕的确极力反对过……”

“陛下更希望能立平旌,臣是知道的。”萧平章低下头,笑容微显苍凉,“其实臣与陛下一样,也希望父王能立平旌。”

萧歆缓缓摇头,“那你就错了。”

两人对谈至今,唯有这句话最让萧平章意外,一时有些怔住,“错了?”

萧歆扶案起身,从龙案后绕了出来,“不管朕最初的想法如何,这些年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其实朕很快就明白王兄是对的。你是个最让长辈放心的孩子,这个长林世子之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可是平旌的天赋陛下最清楚,他只不过还需历练,将来若假以时日……”

萧歆这时已经走下金阶,在他越来越近的沉沉目光下,萧平章怔怔地停住了自己的语音。

“平旌天生性情飞扬,除非境遇大变,否则你再历练他,骨子里也是改不了的。”萧歆在平章身前停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朕承认自己更偏爱平旌,但正因为偏爱他,才宁愿他能一生受父兄庇佑,不受拘管,随性而为。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

萧平章愣了片刻,轻轻摇头,“臣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平旌资质如此之好,若总是不加重担,不加雕琢,就这样随他散漫度日,有些对不住父王和母亲……”

“平旌散漫,不是还有你嘛。你是王兄最心爱的孩子,那么将来朕的太子,也是要交托给你才会放心的……”

在皇家,在朝堂,一旦提到要交托什么,总归会让人心头发紧。萧平章唇色苍白,一直合在袖内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指尖捏住了手背。

“好啦,现在我和你父王两把老骨头还在,不用急着想这些。”梁帝似乎并不想给他太大压力,忙又安抚地笑了笑,“你也去东宫看看太子吧。来人,给长林世子传步辇。”

萧平章甚是不安,急忙推辞道:“陛下,在这宫中……”

梁帝态度坚决地摆了摆手,“东宫路途过于遥远,平旌朕不管,你现在不能劳累了。”

君赐难以坚辞,萧平章心里再不愿意也不能多说,只得缓缓退后了一步,低头拜谢,“臣,谢陛下隆恩。”

东宫作为太子居所,当年萧歆即位后自然被立时封闭停用,只有洒扫修缮之人出入,直到今年年初方才重新启用。萧平旌年纪小,虽然对宫城十分熟稔,却没怎么去过东宫那一片儿,跑出养居殿后没多久就开始有些迷惑。这时领路的内监早被他甩得看不见影子,周边偏偏又刚好无人可问,只得自己到处乱撞,结果越走越偏,等遇上人指点时,才发现已经离了东宫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