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十五章 如箭在弦(第3/5页)
两个月前那一趟冒险的大渝之行,萧平旌不仅探察到了敌军战备,更在皇属军的内部埋下了动摇军心的引线。人为散布出去的流言,越是耸人听闻,便越是难以消弭禁止,等到罕见的吞日天象一出,人心必定大乱,纵然是手段强硬如康王这样的主将,也不能轻易稳住全军畏战的局面。更何况覃凌硕本身就是不祥传言所指的当事人,他事先越是不肯相信,届时所受的刺激便会越大,姑且不说压控大局,说不定这位主帅自己,反倒是所有人中最为惊惶的那一个。
当然,一场战事的胜利来源于多个方面,养于琅琊山的萧平旌再怎么相信老阁主不会出错,也没把全部的筹码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天时上。大规模战局不同于小型接触战,无论设计得多么巧妙,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依旧在于实力、配合以及必不可少的后勤支援。
扎根于北境数十年,这支军队本身的战力给了年轻的副帅最大的支持。充足的筹备,完美的布局,再加上全营上下如虹的士气,萧平旌已经准备好了要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即便老阁主误测了日期,他也有充足的信心,能将来犯之敌一剑封喉。
九月二十三日夜,宁关大营内千帐灯火,远望灿如繁星。
东青手托一份战报,飞奔进了主帐,来不及行礼,先高声叫道:“将军!宁州、梅岭联营战报!”
正对着帐内沙盘默然沉思的萧平旌急速起身,接过战报飞快地拆开阅看,扫了几行字后,面上露出浅淡的笑容。
“看样子,这一定是捷报!”东青顿时松了口气,“自从皇属军主力越过莫山之后,这还是他们吃到的第一场败仗。也不知此刻大渝的那位康王爷心情如何?”
一旁的魏广虽然也很兴奋,但心里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想通,急忙问道:“请问将军,覃凌硕一路南下,您虽没敢让他过于轻松,但也费力喂了不少的胜果。所谓骄兵必败,让他一直这么得意自满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命宁州、梅岭两营联手出击,让他务必先吃一个败仗呢?”
“这一仗有两个目的,”萧平旌示意两人看向沙盘,耐心解释道,“其一,不能让覃凌硕选择梅岭一线为南下之途,必须要将其主力完全逼到宁关我们的口袋中来;其二,天时将到,这场败绩虽然难伤其根本,但对皇属军一路得胜的士气依旧是个打击。军心沮丧之时,这上天吞日示警的威力才会更大。”
东青急切问道:“照这么算来,是不是……”
萧平旌点了点头,“是。联营战报已到,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大渝覃凌硕的那面银龙王旗了。”
九月二十七,皇属军绕过坚壁清野的宁州城,黑压压的乌甲铁兵呈一线长阵,向西碾过。
九月二十八,梅岭、飞山两营,成功于北线合围。
九月三十,覃凌硕挺进宁关西,发现前方高地有重兵结营,但却并未后退。
“直到此时还未察觉危机,不肯回头……这就是康王和阮英的不同之处了。”萧平旌立于长坡之上,风满襟袖,仰头看了看当空依旧光芒四射的红日。
连日少眠,他的眼底遍布血丝,鼻翼两侧也有浅浅的青灰之色,但大战风云聚于眼前,兴奋感溢满四肢百骸,身体的疲倦感对这个强健的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他此刻脑中毫无杂念,一心只想着眼前的战事。
然而现实终究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幸运,那么多的如意,反倒更有可能是层层压顶,似乎永无清朗之日的乌云与阴霾。
宁关大营外马蹄声响,遥遥烟尘由远及近,直冲辕门而来。经过两道岗哨查验放行后,萧元启一行终于奔入了营中。
接报后的东青匆忙迎出,见面后一看来者的表情,心头便猛然一沉,未及多问,赶紧将他引领到了主将的身边。
“内阁首辅亲自担当宣诏使?”萧平旌的心里虽然已有准备,但闻言还是不免吃了一惊,“我长林王府……倒还真是受人看重。”
“这次是明旨出京,颁发四境,每道旨意的内容都一样。总之就是要约束你,不得发动大战。”
萧平旌费力地按下胸中怒意,咬牙冷笑了一声。
“归根结底,朝廷忌讳的是‘功高震主’四个字。如今毕竟不是先帝在位的时候了……”萧元启一脸关切之色,温言劝道,“时势不由人,荀首辅既然亲自来了,不达目的必不罢休,就算你又躲去其他地方,又能躲他多久呢?”
萧平旌眸色寒冽地扫过四野连绵的营帐,面无表情地道:“皇属军已经踏入我的掌中,明日便是大战之期,我身为主帅,哪里都不会去。”
“明日?”萧元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知不妥,赶忙又控制住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