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蛊蛛之毒(2)
“啊——”屋里再度传来一声凄厉的号叫,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这一块墙角土木崩坏,尘沙扬起,墙上竟破了一个人头大小的洞。唐俪辞转过身来,只见洞内露出木桌一角,池云竟是将木桌掷了过来,击破砖墙。木头柔软而轻,能击破砖墙,可见池云发狂时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唐俪辞将那碗粥搁在方才他坐过的大石上,再度回到屋前,只听“咯啦”一阵颤抖的爆裂之声,那破了一洞的墙壁轰然倒塌,一人形状如鬼般凄厉可怖,颤巍巍地站在墙壁倒塌之后的洞口,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散发着一股古怪的刺鼻气味。
满身是伤,一半是撞墙撞的,一半是自己抓的,猩鬼九心丸毒性发作之时让人全身红斑,痛痒难当,池云神志已失,就如一头野兽,自然把自己抓得浑身是伤。唐俪辞凝视着他,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柔和:“饿了吗?”
池云嗅到了粥的味道,骤然大叫一声,双目阴森森地瞪着唐俪辞,蹲下身来四肢着地,如野兽一般一跃而起,扑向那放粥的大石。唐俪辞右手向他后心抓去,池云的身子突地压得更低,一溜烟如飞鼠一般蹿过,唐俪辞一抓落空,后肘撞出,正中池云后心,池云“砰”的一声倒地滚了几滚,翻身跃起,怨毒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唐俪辞。
唐俪辞举袖平伸,白皙的手指之中握着一物,池云眼色一变,喉中发出古怪的“呃呃”之声,唐俪辞手中握的,正是装有猩鬼九心丸的灰色瓶子。只闻风声掠耳,池云那污浊的手指已凌空抓来,唐俪辞手指轻弹,那灰色瓶子“嗖”的一声激飞上天,池云抬头仰望,在那一瞬之间,唐俪辞晃身欺入,并指连点,封住他胸口几处穴道,一抬手,池云应手而倒,摔入臂间。随之,“啪”的一声脆响,那灰色空瓶凭空坠下,摔得满地碎瓷。
纵然是失常的池云,要和唐俪辞斗,仍是远远不及,就算是神志已失,唐俪辞对池云也是了如指掌。一阵怪味扑鼻,唐俪辞拾起袖子在池云脸上一番擦拭,渐渐露出池云那张脸来,胡须横长,血斑点点,一张本来俊朗倜傥的面孔变得丑陋可怖,令人见之惊怖心酸。唐俪辞的袖子在他脸上抹拭,池云便狠狠张口来咬,嘴巴一张,唐俪辞手指一翻,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池云蓦然一呆,那药丸气味辛辣,含有一种古怪的香气,正是猩鬼九心丸!
吞入药丸之后,未过多时,池云已不再狂躁,眼神却仍是迷茫,唐俪辞拍开他的穴道,把他扶到柳树下的大石旁坐下,端起那碗肉粥,微微一笑:“张嘴。”池云呆呆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团云雾,过了好一会儿,当真张开嘴来,唐俪辞一匙肉粥塞入他口中,他便咽下。
未过多时,一碗粥吃尽,池云精神略复,张了张嘴巴,似要说话,却不成声调。唐俪辞手指伸出,横唇而过,擦去他嘴上粥的残渣:“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先好好睡一觉。”池云此时听话至极,闻言闭上眼睛,倒头便睡,也不管身后只是大石一块。唐俪辞看着他,摇了摇头,池云只是个孩子,不管武功练得多高、杀了多少人,仍然只是个孩子。
静坐了一会,夜风更凉,雾气之中更为冰冷,唐俪辞探手入怀,取了一个水晶酒杯出来,对着月光一照,酒杯晶莹剔透,梨形的杯身颇长,宛如一泓清水,散发着一层迷人的神秘之气。这水晶酒杯就叫做“水晶杯”,传闻世上本有七个,万窍斋珍藏一对,而这就是其中的一只。唐俪辞挽起了衣袖,横指划过左腕,左腕血脉破裂,鲜血流出,很快涌满一杯,他以一块白色绸帕包扎伤口,把那杯鲜血放在地上,人也席地而坐,背靠大石。
大石之侧,池云沉沉睡去,鼻息均匀。
大石的另一侧,唐俪辞倚石而坐,眼望遍地碎石尘土,过了良久,目光移到盛满鲜血的水晶杯上,又过许久,微微一叹。他很少真的叹息,毕竟,能让他感慨的事真的不多,这世上错综复杂、凄厉悲哀的故事,他已经历过太多。中了暗算变成蛊人,杀人无数,对唐俪辞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池云来说,也许会是一项他承担不起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