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揽香火

谢玄原以为一阳观的名头这么响亮,清源清正又跟着萧真人学道,多少该有些真材实学,要是一下从帐中飞出个女鬼来,必然是不信的。

这才反其道而行之,叫他们先看见“女鬼”趴在他的身上吸阳气。

没想到这两个草包这么没用,才看见一只女鬼就吓得这个样子,后头预备的十几个纸人都还没派上用场。

长街灯火亮了一路,还有城中巡夜兵丁冲去抓贼,谢玄和小小脑袋搁在窗沿上,看那两个胞包抱头鼠窜。

等灯火渐息,谢玄背起竹篓,轻悄悄跳下去,又反身接住小小。

两人趁着夜色,潜入池州城西。

城东是富户,城西是平民,白日里他们粗看了几家,俱是宅顶之气清正平和的,先给这几家送钱。

小小掏出纸剪的土地公,谢玄落笔成符,冲纸人吹一口气,纸人轻飘飘飞过土墙,到人窗前一停,将银两摆在门前。

拐杖“笃笃”叩一两声门,等人出来开门,纸人便退到墙边。

夜晚灯火又黯,只能看得清一个轮廓,分辨出是个柱着拐杖的老人,谢玄拉小小藏在墙后,适时叫了一声:“土地爷!”

窗台上,水缸边,落下几块碎银,正解了这几家的燃眉之急。

第二日一早,池州城的人就不再传蒋家女鬼索命的事儿了,反而谈起土地爷显灵威,赐下金银救病救急的事儿。

小小坐在豆花摊上,用勺子舀着豆花,一口一口吹凉。

谢玄要了两屉蒸饺,翘着嘴角听了两耳朵。

“糖水摊那个宋寡妇,逼债的欺她们娘俩孤儿寡妇,都把人牙子领到家门口了,说是今儿就把那丫头带走,昨夜里土地一显灵,这回可不必卖女儿了。”

“我听说了,是白雪香不从良,要买了女孩子去调教,宋寡妇今日摊子都不开了,一早就带着女儿去土地庙酬神了。”

师兄妹两个相视而笑,谢玄心中得意,还与人对谈两句:“当真是土地爷显灵?”

那人听他口音就是外乡人,见他不信,越发认真:“自然是土地显灵,好几家人都看得真真的,就是土地爷的模样,今日一开城门,几家都去烧香了。”

有说宋寡妇平日虔诚,土地爷才会显灵保下她女儿。

还有刘老头一家,病得抓不起药了,土地爷一给就是一个银锭子。

谢玄赞叹一声:“池州的土地竟这样灵验,那咱们也要去拜一拜,出门在外也好保佑平安,最好啊,是能请一张画像回去。”

连他这外乡人都要去拜了,豆花摊子上的人纷纷商量着要去拜土地,去一阳观回回都要抽一笔香油钱,拜土地公可没这些规矩。

何况萧真人才闹出作法不灵的事,拜真神可不比拜人有用。

土地公躺在神台上大睡,迷迷蒙蒙打个哈欠,听见庙门外有动静,眯起眼睛一看,庙门陆续陆续来了一波人。

土地公一下坐直了,近几年来除了小小和谢玄就只有那个女鬼来过他的小庙,没了供品,连老鼠都不来偷吃了,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打头是个戴孝的妇人,脸色憔悴,手里挽了个竹篮,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两人一进庙门就下拜,女孩从竹篮中取出清香,跟母亲一起点香磕头:“土地爷救我女儿出火坑,就是救我们母女两条性命,我已请了您的画影供奉,家中虽贫,也绝不断了您的香火。”

丈夫欠债,人一死,债便落到母女俩身上,利滚利,光卖糖水怎么够还。

讨债的拿出张契约,上面按着丈夫的手印,说日子到了还不出钱,便要把女儿抵给他们。宋寡妇昨儿夜里已经预备下拌了耗子药的甜糖水,母女两一起寻死。

若不是土地公的拐棍敲门,今日已是身在黄泉。

拜完扫土拨草,把土地庙扫得干干净净。

土地公端坐在神台上,每来拜一个,他身上便落一道金光,从早晨到黄昏,人便没断过。

还有富户听说这事儿,来替土地庙修屋,庙前的杂草拔个干净,给神台添上黄帐。还烧香下拜,定吉日给土地公重塑神像。

土地公这些年里身上的彩衣也斑驳了,拐棍也腐朽了,得了供奉,虽泥塑还寒酸,神力却大涨,掐指一算,是那两个小娃帮忙,笑眯眯捻着胡须:“善极,善极。”

小小谢玄吃饱了肚皮,慢悠悠回客栈去,还没走到门前,就见清源清坐在客栈对面的茶寮里。

假借喝茶,偷偷摸摸盯着客栈二楼。

他们昨夜好不容易才跑脱,窝囊窝囊藏了一夜。

天色一白,清源便道:“那两个小贼这会儿尸身都硬了,咱们正好去捡漏。”

清天白日还怕什么鬼,那东西必得夜里才出来,白天安全得很,这两人死了,客栈必要惹上官非。

他们俩正可打着一阳观的旗号,说这二人是一阳观的人,连尸体带东西都给搬到观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