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掷,剑气如虹
田廉轻轻摇头:『为了……一点金子……他们自己内讧,已经……死了好几个……我本想偷偷溜走,却……却被他们发现……』说着一阵咳呛,吐出一口血来。
那浑身是血的人,正是田廉。
只见他衣襟已被鲜血浸透,身后迤逦一线,都是斑斑血迹。
黎启臣急忙跳下楼,打横抱起他,一提气,纵跃而上。怎奈伤腿还是吃不住劲,一个趔趄,跪倒在楼板上。
晏薇听到声音,忙出来查看,和黎启臣一起,把田廉半扶半抱拥进楼内。公子琮已经包扎完毕,正在穿衣,见此情景,也一惊站起。
晏薇取过水来,为田廉清洁伤口。只见他胸前一道刀伤深可入肺,随着呼吸,鲜血夹着泡沫,汩汩涌出。晏薇用化玉膏调和炭灰,堵住伤口,又为他针砭点穴止血。
田廉伤势虽重,但神志还清醒,只见他提起右臂,手指在衣襟上反复搓捻了几下,蹭去了手指上的血污,把两根手指插入腰带中,从腰带内侧抽出一个布条,似要递给公子琮,怎奈手臂无力,只一举,又垂了下来……公子琮忙抢上去接过。
那布条是一正一反细细折叠成条状的,展开来,是一大块葛布,苍灰色的布面上,用墨绿色的草汁画着山川道路,竟是一幅手绘的地图。和之前公子琮给童率的那幅相比,虽然粗糙了很多,但线条走向极为相似,同样是出谷道路的地图。
公子琮紧紧握住田廉的手,低低说了声:“谢了……”
田廉咧嘴一笑,说道:“看到那字条儿,就知道……公子有难,就带着他们来了……想着这里人多……不多带几个帮手不行……若是……公子真想……赏赐小人什么,也不必……不必这样,打发人……带小人入谷便是。”
黎启臣听了一怔,想想也确实如此,凡是收到字条的人,必然都是在谷中见过公子琮的人,此时见他留书说谷中有宝藏,确实很难取信于人,天底下哪有发现宝藏还到处传扬的人?更何况以公子琮的豪奢,又怎会在乎什么宝藏?也许被贪婪迷住眼睛的人会相信,但凡稍有一线清明,仔细想想,便知道此中必有蹊跷。
公子琮道:“谁伤的你?我要为你报仇!”
田廉轻轻摇头:“为了……一点金子……他们自己内讧,已经……死了好几个……我本想偷偷溜走,却……却被他们发现……”说着一阵咳嗽,吐出一口血来。
晏薇搭着田廉的脉,轻轻摇了摇头,一脸凄然。
其实不只晏薇,谁都看得出来,田廉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公子琮道:“你既然已经猜透宝藏是虚言诳语,又何必为了救我犯险?”
田廉咧嘴一笑,因刚才呕过血,齿缝里全是鲜红的血色,看上去有些可怖:“既然……独独给我这个……想必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猜……一定是公子有难……找不到出谷的路……我若不来……岂不是……耽误了公子……各国贵族我见得多了……只公子一个人……会平等待我……”
公子琮垂泪叹道:“我并不是什么贵族公子,只是一个囚徒而已……”
田廉眼睛半闭,轻轻摇了摇头:“公子的……那种气度……我早就知道……不是常人……”
田廉死了。
他闭着眼,神态安详,修长的睫毛上挂着一点露……也许是泪。这么一个相貌猥琐的人,竟然长着这样又长又弯的睫毛。很多美好,只是因为被平凡粗鄙的表象掩盖住了,才让人难以发现。
公子琮静静地把那块葛布照原样折叠好,也塞在腰带内侧。想想又怕掉了,取出来,绕在带钩上打了一个结。晏薇拿过热水给公子琮净手,又自顾自去收拾那些铜片玉片。
公子琮怔怔看着田廉的尸体,过了很久,突然问黎启臣:“你以前见过死人吗?”
黎启臣点点头,又想到了公子瑖,轻轻叹了一声。
公子琮又问晏薇:“你呢?”
晏薇手中不停,淡淡说道:“见得多了……”
公子琮像是对两人说,又像自语:“我还是第一次……”
晏薇低头洗涤着玉片铜片,也像是自语:“你害了他。”
黎启臣却道:“他救了我们。”
晏薇抬起头,盯着黎启臣:“那鸽子,原说是引恶人入危地,结果却是让好人不顾性命前来,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收到了信息……”
公子琮长叹一声,道:“我也并未想到,不只来了他一拨人,还带了这群亡命徒……”
晏薇道:“他是怕你被那些仆从挟持,他一个人斗不过,才带了这些人来,没想到害了自己……”话音未落,只听得楼下一阵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