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析骨而焚,易子而食
雨点很大,很稀疏,落在干涸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尘土,嗒嗒有声。雨一落下来,就被干涸的土壤吸干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湿痕。
乌云翻滚着,天上竟然还有日光,把一片片巨大的云影投射在地面上。
雨点很大,很稀疏,落在干涸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尘土,嗒嗒有声。雨一落下来,就被干涸的土壤吸干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湿痕。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急,渐渐地,那些湿痕连成了一片。
这牛车不比马车,是没有车盖的。晏薇看雨渐渐大了起来,忙撑起衣服顶在三人头上遮雨。黎启臣也催着那牛赶路,看能不能找到适合避雨的所在。
转过一道山梁,眼前一片开阔,竟是一大片河原。那河已经干涸到只剩下河心的涓滴细流,河床上到处都是磊磊的乱石。
河滩上,竟然有一群人,搭着简易的窝棚,生着熊熊的火。那火十分旺盛,便是这疾雨也没有浇熄它燃烧的势头。
“这是绛水啊……”黎启臣叹道。
“真的吗?这就是绛水的下游?”晏薇问道。
黎启臣点点头:“没想到早春还有大凌汛,到了盛夏,竟然旱成这样,今年可真是个灾年……”说到这里,又怕勾起公子琮的心事,便止住了。
车渐渐靠近,三人这才看清楚这群人也是一群难民,男女老幼都有,想必是因为这里尚有水源,便都齐聚到这里。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有些老人孩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要比之前那女子一族人困窘得多,远远望去,一片灰败之气。
唯一让人觉得还有些生气的,就是那火,用几块大石简单垒成的灶,柴薪架得高高的,火上是一个两人环抱的大瓮,里面似乎煮着滚沸的水,冒着腾腾的蒸汽。
那些人见到这一牛、一车、三人朝他们走来,便齐齐转过头来,盯视着这边,眼神中空空洞洞,似乎没有任何想法,像是一堆木人土偶。
到了那火跟前,雨却渐渐停了。
公子琮下了车,对周围团团一揖,笑吟吟的并不开口。
等了片刻,人群中有个赤膊的胖子走上前来,回了一揖,说道:“三位远来是客,但这里没有主人,都是逃荒聚到这里的,要吃的我们没有,要水随意取用,衣服湿了,可以借这里的火烤干。”这人看上去满脸凶相,但说出话来却彬彬有礼。
公子琮等三人不比这些人有窝棚可以遮雨,头发、衣服已经湿透,当下也不谦让,径直围坐在火边烤火。
他们三人这一坐下,简直就如鹤立鸡群,十分扎眼。三人淋了雨,头发滴着水,看上去很是狼狈,但衣履鲜明,精力充沛。而这群灾民,大部分都衣不蔽体,男子大多赤膊,有的孩子已经五六岁,还是一丝不挂。有个母亲在给婴儿哺乳,上身只披着片麻布,一双干瘪的乳房裸露着,那婴儿腹部凸隆,静静地横在母亲臂弯,不知是死是活。
所有人都不出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子琮等三人,似乎巴不得三人早点离开。被这样的目光盯视着,黎启臣不由得一阵焦躁,恨不得马上就动身,但想到公子琮和晏薇体弱,如不烘干衣服只怕会落下病来,又不得不待在火畔。
突然,大瓮背后一个黑影滚过,那大瓮便斜斜地倒了下来,瓮里微滚的水,兜头浇向三人。
好在黎启臣见机得快,一把拉开晏薇,待要回身去拉公子琮的时候,水已经下来了。他只得护住公子琮头脸,抱着他着地一滚,直滚出七八步开外。
晏薇毫发无伤,公子琮也只是滚动时湿了衣服,并未被滚水浇到,唯有黎启臣的肩背部直接承受了滚水。晏薇忙褪下黎启臣的衣服,但见皮肤斑斑驳驳,一片红痕,情急之下只得紧紧拥着黎启臣,用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为他降温,口中急道:“谁去弄些冷水来!”
一旁有人提过一桶冷水,晏薇用衣袖沾了水反复为黎启臣擦洗,待肌肤冷却下来,才轻轻涂上化玉膏。
一旁,那赤膊的胖子挥鞭猛打一个精瘦的少年,一边打一边骂:“你作死啊!临死还给老子搞事!别以为弄翻了水就能活命,老子现在就把你活剥了!”
那少年只穿了一条犊鼻裤,皮肤黝黑,身上伤痕累累,头发似乎被火燎了一下,都烧焦卷曲了,肩膀上也有烧伤,双手被反绑在背后。那胖子下手毫不留情,似乎要置那少年于死地,每一鞭下去,都是一道血痕,两侧的皮肉翻开来,鲜血淋漓。
“住手!”晏薇大叫一声。
那赤膊胖子一怔,说道:“就是他撞翻了水,烫伤了你们……”晏薇截断他的话头:“就算是他干的,也不必这么打他……他跟我们并无仇怨,总要问清楚原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