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打不相识
夜风习习,明月皎洁,四野寂寂,空旷无人。
一整天的搏命拼杀,加起来三场斗法,两个人都倾尽了全力。赵然没有受什么外伤,但耗尽了精神,此刻只感筋疲力尽,只想软绵绵躺在这草坪之上,永远不要起来。和尚浑身都是伤口,血痂合着泥土,满头满脸都是,原先的一幅好皮囊如今也不成样子,却根本没有力气清洗,连动一动手指都感到撕裂般疼痛。
“和尚,咱俩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歇会儿,累死了,身上疼得紧。”
“服了道爷我不?”
“牛鼻子你就不要吹牛了,佛爷我一直就没输给过你,顶多算是平手。且待佛爷回去再修半年,非让你大败亏输不可!”
“秃驴,你还真是嘴硬啊,不服再来打过!”
“你现在若是能站起来,佛爷我就给你磕头!”
斗了一阵口,各自都拿对方没辙,便不再起意气之争。
赵然服了一粒养心丸,又静静躺了半个时辰,冥想了内息观图,感觉稍微恢复一些,于是挑了个话头道:“和尚,说起来你还真是狡猾得紧,挖了个坑等着我,还放了本破书当饵,昨天差点就栽在你手里了。”
和尚道:“什么叫破书?那可是我寺里传下来的宝贝经书,怕你不上当才特意放在里面的,谁知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坑里有什么都不知道就自己跳进去了,枉费我一番心思。对了,那经书于你无用,快些还我。”
赵然一回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没好气道:“歇会儿吧,现在实在累得不想动弹了。和尚,你说我是叫你觉远师兄好呢,还是叫你秃驴呢?”
和尚笑道:“名色是无,见性乃真,秃驴也好,师兄也罢,说是和尚便是和尚。”
赵然讽刺道:“你倒是会打机锋,可一点高僧大德的模样都没有,偷袭、耍诈、奸猾,你样样不差,这是佛门弟子的修行之法么?”
和尚悠悠道:“佛法虽有万千,但万法同一,并无歧路,所谓歧路,不过人心而已。你要杀我,我便偷袭,你要哄我,我便使诈,你不诚恳待我,我便以奸猾应对,就算高僧大德,也总不能伸出脖子任人宰割吧?”
赵然大感兴趣:“原来你还是个现实主义者嘛,不懂?嗯,就是承认现状,接受现状,在现有条件下去实现目标,不做好高骛远之事。”
和尚微晒道:“你是说我见风使舵是吧?随你去说便是,你不是一寺住持,肩上没有那么重的担子,和你说了也无用。”
赵然惊讶道:“哎呀我说和尚,看不出来嘛,你居然是一寺住持?你那寺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大雷光寺是吗?有多少僧人?房舍几间?位在何地?”
和尚支支唔唔道:“你问那么清楚作甚?这些与你都毫不相干,你总不可能剃度跟我去入了佛门吧。”
赵然催促道:“行了和尚,别打岔,快些说来听听,我对你们佛门好奇得紧。对了,你这大雷光寺在夏国佛门中是什么级别?你这住持又是级别?享受什么待遇?”
和尚哑然:“道兄,我们佛门和你道门不一样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赵然脸上一红,辩解道:“我专注修行,从未下山,这是头一回,之前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关注外事,不知道你们夏国的事情又有什么稀奇?”
和尚叹道:“也就你们道门馆阁之地出来的修士才会不理俗务,我们佛门的僧人,都是兼顾的。你们道门有宫观和馆阁的区别,宫观专司俗务,馆阁专司修道,我们佛门却没有那么多讲究,所有僧人都挤在一座庙里,人人皆有悟性,是以人人皆可修行,而世事皆含佛理,处处均为方便之门。说起来,我们修行佛法是以入世为旨,观芸芸众生之疾苦,历红尘浮华之哀荣,晓前世今生,明未来因果,自己闷头修行,是证不得佛陀位的。而你们修道则不同,讲究的是出世,远离尘嚣,优游山林,你们修的是自我,哪管这世间百态?最好不食人间烟火,那才算是证道虚无。”
“和尚,你知道的不少嘛。可照你这么说,道门宫观又怎么掌管俗务了呢?人人都去逍遥自在,要这些道观、道宫、道院作甚,吃饱了撑着?”
“道兄,你还真是涉世未深啊。修道修的什么?道法侣财!修行功法、应敌神通、接引的师父和切磋的道友,这些就是你们修道士聚集馆阁这等隐秘之所的原因!至于财,到不了一定境界,你就得穿衣、吃饭、炼丹、画符,至于那些天材地宝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东西,谁有工夫去自己操持?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一应物件都要自己去想办法获取,那也别修道了,没那么多寿元让你瞎折腾!”
顿了顿,和尚又道:“其实佛道都一样,明夏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手段有所区别罢了。我们佛门的寺庙有修为和没修为的都在一起,因为不必去分,也谈不上谁管谁;你们道门则分了开来,没修为的都去宫观,专为奉养馆阁修士,弄得如同官府一样,自然便有上下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