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力压归真
秦楼月见此情景,面沉如水。此人修为之高,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以她归真境二重楼的修为,竟是压他不住,如果仅凭她一人,胜算实在不大,可就这么退走,宗主那边也无法交代,如此一来,她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而且眼下还在不断死人,天乐宗是财大势大不假,可这些弟子却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一个宗门,宗主长老是门面,是面子;各个执事之流是砥柱,是里子;可根基却是这些最底层的弟子,如果没有了根基,不管多么华丽的面子,也不管多么厚实的里子,就都成了空中楼阁。
在如今的邪道十宗之中,弱肉强食,强者愈强,以鲸吞之势扫荡一切可以纳入自己怀中的资源,弱者愈弱,只能奢望着从强者的指缝中露出那么一点残羹剩饭,不说强壮自身了,只能说是勉强果腹,潦倒度日而已。
天乐宗在于邪道十宗中,刚好处在了不尴不尬的不上不下位置。说强,未必见得,与西北五宗的无道、阴阳、牝女、皂阁等四宗都有差距,也明显弱于辽东五宗中的补天宗。说弱,在他身后还有真传宗、浑天宗这几个穷苦兄弟。关键手中还握有大笔银钱的进项,在那些强宗眼里,便如稚童持金过闹市,牝女宗已经不止一次打着同根同源的幌子露出吞食觊觎之心,如果天乐宗还不提早做出有效应对,那么迟早都会是牝女宗的腹中之食,最好的结果也是做了跪地乞怜的裙下臣。
在这种情形下,天乐宗每多死一个人,就意味着危机更重上一分。虽然秦楼月不是天乐宗的宗主,但是如果一条大船翻了,那么无论是船主还是摇桨的,都要一起沉到水底去,看着一个个天乐宗弟子身死,她如何能不心生忧虑?
此时围杀李玄都的天乐宗弟子已经死伤过半,秦楼月终于按耐不住,再次一掠入场,与李玄都近身搏杀,其身形如穿花蝴蝶,翩然灵动,两只大袖上下翻滚,煞是好看。
不过要说起拳脚功夫,博采众家之长的李玄都还真不怕谁,双方在眨眼之间交手四十有余,秦楼月一掌拍在李玄都的额头上,她也被李玄都一扇点在心口,白皙的脸色骤然涨红,尤其是那条蜿蜒于脸颊的伤疤,更是鲜红欲滴,险些被这一拳砸得背过气去。
反观李玄都,先有“坐忘禅功”的“漏尽通”为根本,又在剑秀山洗剑池中炼化“人间世”淬体,体魄无缺不漏,被这一掌拍中,固然也不好受,但却无伤根本。
两者相比,高下立判。
秦楼月终于知道是自己小觑了来敌,今日单凭她一人,怕是断难取胜,于是一挥大袖,令众多天乐宗弟子先退,她来殿后。
李玄都见此不由一笑,对于秦楼月的观感好上几分,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角色,于是也不赶尽杀绝,收回“青蛟”和“紫凰”,并且也将手中的折扇收起,任由这些天乐宗弟子退走。
入得江湖,有大是大非,可在小是小非上难免模糊。就拿这天乐宗弟子来说,他们该死吗?未必,这其中也许有好人,也有坏人,可人之好坏,从来不能一言而定,彼之好人,我之恶人,这都是寻常事,那又如何来区分善恶?毕竟行走江湖的,谁也不是圣人,谁也不敢说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没错杀过一个好人,也许你眼中的恶人,恰恰是旁人眼中的好人,于是就有了另外一条分辨好坏善恶的不成文规矩:在大是大非之下,善我者善,恶我者恶。
这些天乐宗弟子,该不该死?对于李玄都而言,该死,因为他们想要杀李玄都,如果李玄都没有这一身本事,便要死在这些人的乱刀之下,甚至下场更为凄惨,那么李玄都反杀回去,无论谁生谁死,都各凭本事,如此便合乎江湖的情理。
李玄都是江湖人,按照江湖规矩行事,虽然他不愿多造杀孽,但该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吝啬杀人。
现在也是如此,这些天乐宗的弟子其实都是可杀可不杀之间,既然他们愿意主动退去,李玄都便手下容情,让他们走,可其中的关键角色,李玄都却不能轻易放过。所以在天乐宗弟子退走之后,李玄都身形一掠,直奔负责殿后的秦楼月。
秦楼月心中一惊,伸手握住短剑,全力催发气机,在短剑上凝聚成一层犹若实质的剑芒,然后轻轻一抹。
一剑之下,在她面前的一座二层楼阁直接被斜斜地一分为二,上半座楼阁伴随轰隆声音和不断弥漫的烟尘开始斜向滑落,渐渐与下半座楼阁分离。
就连一个坠境的陈孤鸿在全力出手时都有极为浩大的气象,更遑论是秦楼月这个货真价实的归真境,这一剑便是归真境的实力,哪怕是再不济的归真境,也远非玄元境可以比拟,出手之间,开山裂石只是等闲。只是因为她身在“天乐桃源”之中,不愿肆意出手,以免毁坏房屋或是误伤旁人,故而有所保留,到了现在,却是不能再有半分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