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祖龙之志
春秋战国时期,把太子送到别的国家当人质,是常有的事情,燕丹就是例子。
如今秦国势强,短短一月间连灭燕赵两国,且军力未损,令其他四国为之惊惧。
魏国、韩国、齐国皆是冢中枯骨,等死而已,唯独楚国,实力强大,与秦有一战的资格。
所以昌平君继任宰相,就是嬴政发出的政治信号,安抚外戚势力,同时向楚国表明,没有开战的意思,楚国欣然,放下心来,继续醉生梦死。
本来事情就这么定了,没想到昌平君昌文君节外生枝。
或许是如今阴阳家得嬴政看重,让两人感到了危机感,为了未雨绸缪,替公子扶苏扫清障碍,居然提议将早就入了阴阳家的公子胡亥送走,真是煞费苦心。
“燕赵刚灭,楚国还要再等等,本想过几年的……”
顾承微微摇头,落在赵高眼中,就是被勾起了愤恨与不平,心中暗自得意,却也不再多言,当先引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国要一统天下,就容不下楚系外戚势力在国内坐大,所以昌平君和昌文君迟早要完。
在此之前,借楚系势力之手,压制阴阳家,再除去楚系势力,得到大王的信任,便是赵高之谋。
不得不说,跟随吕不韦嬴政两任雄主,赵高耳濡目染,手段确实不凡。
然而他没有发现,在挑拨离间之时,身后云中君的眼神。
何苦想不开呢?
“大王,公子胡亥到了。”
宦人通报,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进来!”
云中君于外等候,赵高带着顾承进了大殿,就见嬴政正在批阅奏章。
这位秦王未戴冕旒,却是身着冕服,黑底黄纹,庄严肃穆,帝王之姿。
尉缭有言,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yīng),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蜂准是指高鼻梁,大准头,长目也叫河目,眼型细长,挚鸟一般用来指凶猛的鹰隼,挚鸟膺就是说嬴政站立的时候,像凶猛的鹰隼一样立于万仞之上,傲视万物,豺声不用说,狼叫之意,所谓豺狼之心,鹰视狼顾者,都是城府极深,手段凶狠。
至于后半句,则说嬴政薄情寡恩,在用得到的时候对臣子十分礼遇,一旦用不到了则弃如敝履,跟随着这样的君王,一定要小心谨慎,事事顺从,如若不然,下场会很惨。
若说诋毁,实则不然,往往是这样的人,才能在大争之世,开疆扩土,做出万世之功绩。
不过此世的嬴政,更偏向于《太平御览》中的记载,虎口日角,大眼长目,矫健魁伟,霸气迫人。
这时,嬴政抬起头来,双目生芒。
对于这个长居阴阳家,每年唯有祭祖时入宫的公子,嬴政早就没了什么印象,先天有缺,亦是运数使然,怨不得旁人。
至于什么宽慰爱护,就更不可能,他的心在四海八荒,而不在儿女情长。
“楚国遣使,欲结联盟,昌平君昌文君提议你为质子,暂抚楚国之心,此私心之言,寡人不欲采纳!”
嬴政声音淡然,不紧不慢,但每个字都充满着力量与权势:“我大秦六世兴盛,兵强海内,威行诸侯,非盟约为之,致胜之道,唯有兴兵!”
顾承听着。
“不过你曾出使邯郸,盖聂先生对你赞誉有加,再者年纪尚轻,楚人不会防备,可明为质子,暗中探访,赵高将全力配合。”
嬴政道:“此行凶险,你若愿意,归来后可任选封地,你若不愿,好好在骊山习武强身,一应待遇,不会有所变化。”
“凡谋物之成也,必由广大久远!”
顾承表面露出沉吟之色,心中很是赞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嬴政对于楚国这历来的姻亲,显然是十分郑重的。
横成则秦帝,纵成则楚王,楚国地大物博,又多年未经战乱,国内兵力雄厚,不逊于大秦多少。
历史上秦国灭楚,其实还占了些楚国内乱的便宜,即便如此,首次大战还尝到了败阵,直到王翦出马,使用疲敌战术,才大败项燕。
后来所传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其实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预言,因为根基摆在那里,其他五国本就弱小,再被覆灭,只能充当帮凶,唯有楚残余的实力最强,如果秦动荡灭亡,那自然是它的功劳。
而覆灭燕赵后,嬴政就将目光放在楚国上,他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权衡利弊后,封昌平君为相。
楚系外戚被稳住,心惊胆战的楚王也被安抚,继续过太平日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质子入楚,就显得顺理成章。
不过从全局来看,还是急了些。
楚国如今最大的弱点,就是不知进取,唯有秦人攻过去,他们才会反抗,而不知主动联合各国攻秦,灭此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