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4页)

  今天它生气了。卷成一个包子的摸样窝在卧室里向隅,不过顶端拉练就半开,不时往门口窥视一眼,我坐到它身边叹口气,先做自我检讨:“宝宝啊,我去喝酒是我不好,不过,我也要提醒你~~”

  看它竖起来跟块薯片一样洗耳恭听,我接下去说:“你是只公睡袋啊,小心眼起来多恶心~~~”

  被一只睡袋一头顶出卧室一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经历的事情。我摇着头跑到厨房去解决自己的民生问题,想下点面条,习惯性的先开煤气,再上锅,突然想起蓝蓝说过:“你怎么老不记得呀,要下上锅,再开煤气。”

  到底哪个先哪个后,一定不重要吧,可是这安静的夜里,屋里的电器在研究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十面埋伏报仇雪恨的时候,我只想有个人摔摔打打的对我数落,说煤气费这个月又涨了,你倒是节约点呀。

  冰冷的泪珠自眼角滑落,我躲在自己的掌心里,蹲在厨房一角无声痛哭。思念如同钝去的刀子悬在我的心尖上,随着呼吸迟缓的仔细的切割,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痛,进入血液,流通全身,散落在四肢百骸,化为身体的一部分,或者全部。

  她曾经拥抱我,她曾经等待我,她曾经抚慰我,她曾经爱我。

  而一切都失去,不再重来。哀求无用,暴力无用,自强或自戕都无用。过去即失去。挽不回留不住放不下而最无可奈何是忘不了。我只能细细声的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抬头一看,发现睡袋宝宝站在厨房门前,一米八几,充过气后虎背熊腰,瞪着我作鄙视状,且气壮山河的呵斥我:“哭,哭个屁呀,男子汉大丈夫,把老婆抢回来啊,看看,水烧成那样了还不下面,喂,你快点啦,你不吃我要吃呢~~”

  我擦了一把眼泪,嘀咕着站起来乖乖下面:“谁给你取名宝宝的,你不如叫牛大力好了~~”。

  话音一落,窗户外穿来一声娇笑,一个柔媚的声音轻轻说道:“这个人好有趣呢。”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宝宝大喊一声有鬼,飞快蹦了出去,蹦了两步发现我没动静,又蹦回来抢救我:“老关,有鬼啊。”

  唉,银样蜡枪头,亏你这么高大,怕什么鬼啊。可是旁边的电饭煲也滴滴滴发出预警信号来,大喊大叫说:“我们住十九楼啊,楼外什么都没有啊,有鬼啊。”

  我被它们吵得要死,心想这才叫一个怪,自己身为电器,每天说话唱歌放屁吵架习以为常,楼外有点声音传来居然就大惊小怪,真是宽以待己,苛以待人,道德修养看来还要大力加强才行。开了窗户探出头去,还没定神,脸上突然一暖,好象给一床毯子兜头包住了一样,我往后一跳,跟着也有个人影跳了进来。

  “看靓女啊”。

  这是我家的小音箱,悬在厨房门口,本来应该是似睡非睡的,这会儿却突然一嗓子喊了起来。里面突然一静,五秒钟之后,各种各样的滚动声,跳动声,快速爬行声百响交集,往厨房方向来了。

  我赶紧先看,果然是靓女啊,高挑个儿,一张挑花带笑的脸,穿白绸子一字领短上衣,一色撒花宽脚长裤,露出细细纤巧的脚踝,光脚穿了双拖鞋,咪着眼睛,媚媚的。一跳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到面条锅旁边去,嘴巴里唧唧喳喳的念叨:“嘿,熟了熟了,先过过冷水,筋道点儿~`~”

  就算是鬼,这家伙也是个饿鬼。手脚利落的捞面,过冷水,四下一看,说,“喂,碗放哪儿呢?”说时迟那快,消毒碗柜一马当先跑到,正嚷嚷着:“靓女在哪里?靓女在哪里?”被她一手牵过去,开柜拿了两个大碗出来,舀面汤放麻油作料,三下五除二,居然还给她找到两根葱,切了花,拿支筷子一搅,整团面漂亮拉成一道瀑布,刹那间又盘起,伏在碗中,热汤一激,顿时香气四溢。她自己拿了一碗,往我手里塞了一碗,眉花眼笑的坐到窗台上,稀溜溜吃起面条来。

  她吃得心无旁骛,我们家的所有成员就都在外面堆罗汉。大大德高望重,直接被压在最底下,那些小家电全蹬鼻子上脸探出头来,实在太拥挤,大大拿排水管竖起来,顶了一串煮蛋器啊暖手器啊指甲刨啊什么的,个个贼眉鼠眼的打望着。

  我端着一碗面想了半天,伸出头去招呼剃须刀:“来,刮我一下,我又梦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