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哭泣,就像亚历山大大帝”

那小个子男人匆匆跑进喷泉酒吧[1],点了一大杯威士忌。“因为,”他对酒吧里的众人说道,“这是我应得的。”

他看起来精疲力竭,满头大汗,衣服都乱蓬蓬的,一副好些天没睡觉的样子。他系着领带,但松得好像根本没系。他那头灰色的头发过去可能是姜黄色。

“我想也是。”布莱恩说道。

“没错!”那人说道。他抿了一口威士忌,样子就像是想尝尝自己是否喜欢这个味道,接着便满意地一口气灌下了半杯。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仿佛一尊雕像。“听着,”他说,“你们能听到吗?”

“什么?”我问。

“某种像是白噪声一样的声音,事实上只要你稍许留意到它,它就会变成任意一首你喜欢的歌曲。”

我侧耳倾听。“没听到。”我说。

“完全正确,”那人志得意满地说道,“这难道不美妙吗?就在昨天,喷泉酒吧里的每个人都在抱怨‘呢喃莫扎特’。麦金托什教授在这儿发牢骚说,皇后乐队的《波西米亚狂想曲》一直卡在他脑海里,还一路随着他穿过伦敦。而今天,它已经消失了,就好像这种现象从未出现过一样。你们中的任何人甚至都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我。”

“我怎么了?”麦金托什教授说道,“皇后乐队怎么了?”接着他又说:“我认得你吗?”

“我们见过面,”小个子男人说道,“但人们总是把我遗忘,哎呀。这都是因为我的工作。”他拿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我。

俄巴底亚‘波尔金霍恩

名片上写着这个名字,在它下面,有一行小小的字:

反发明家

“希望你不介意,”我说,“我想问问什么是‘反发明家’?”

“指那些让东西不被发明出来的人。”他说。接着他举起见底的杯子:“啊。不好意思,莎莉,我还想要一大杯威士忌。”

那晚上的其他人似乎都认定这人有点疯,而且不好玩。他们回到了各自被打断的谈话中,而我却被他逮住了。“那么,”我放弃了指望自己的聊天运,说道,“你做反发明家很久了吗?”

“从我很年轻时就开始了,”他说,“我从十八岁开始就干反发明的活儿了。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我们没有喷气式飞行器吗?”

事实上,我想过。

“我在《明日科技》上看到过一点相关报道,那是我还是个小伙子时的事了。”酒吧老板米卡埃尔说道,“人能在它里面飞起来,然后降落。雷蒙德•博尔[2]好像认为我们很快就能人手一架。”

“啊,但我们没有。”俄巴底亚•波尔金霍恩说道,“因为我在大约二十年前把它给‘反发明’了。我不得不这样做。它们把所有人都逼疯了。我的意思是说,它们看起来非常有吸引力,又那么便宜,但你不得不忍受几千个无聊的年轻人绑着它们,到处蹿上天空,在卧室窗外盘旋,撞上空中飞车……”

“等等,”莎莉说道,“没有空中飞车这种东西。”

“没错,”小个子男人说道,“但只因为我把它们也‘反发明’了。你不会相信它们制造出了怎样的交通堵塞。那时候我抬头向上望,从地平线的这边到那边之间,我只能看到一签片该死的飞车底部,根本就看不到天空。人们还向车窗外扔垃圾……要操作它们非常容易——显然,它们以太阳引力驱动——但直到我在四频道[3]听到一位夫人提到它们,她说‘为什么,哦,为什么我们不停留在没有空中飞车的时代?’,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它们得消失。她说得对。应该做点什么。我把它们都‘反发明’了。我列了一张清单,写满所有如果不存在于世会令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东西,接着我一件接一件地,将它们都‘反发明’了。”

到这时候,他已开始聚集起一小群听众。我很高兴自己的位置不错。

“这得干很多活儿,”他继续说道,“你看,一旦流明泡沫被发明出来,空中飞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所以最终我不得不把它们全都‘反发明’了。我其实还挺想念流明泡沫的,它是一小团无质量的便携光源,会在你头顶半米高处漂浮,应你的需求而移动。多么美妙的发明。但是,为洒出来的牛奶痛苦也于事无补,而且不敲开几个鸡蛋,你也没法做煎蛋卷。”

“你同样也不能指望我们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有人说道,我想那人是乔斯琳。

“没错,”布莱恩说道,“我的意思是,接下来你大概会告诉我们你把宇宙飞船‘反发明’了。”

“但我确实做了。”俄巴底亚•波尔金霍恩说道。他看起来似乎对自己万分满意。“做了两次。我不得不这样做。你看,一旦我们跳进太空中,向着其他行星与太阳系之外而去,会碰上一样能引发其他各种发明的东西。偏光瞬时传输机是其中最糟糕的,还有默科特心灵感应翻译器。这两样东西糟糕的程度差不多。但目前为止,再没有什么比登陆月球的火箭更糟糕的了,我还能让一切处于可控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