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智者之间
站在尽量靠近帐篷中间的那个小火堆旁,艾雯仍然在打着哆嗦。现在她正将大茶壶里的水倒入一只有着蓝色条纹的大碗。她已经放下了帐篷的边缘,但寒气仍然透过地面上的彩色地毯不住地渗进来。火堆散发出的一点热气似乎全都从帐篷顶端的排烟孔中飘出去,只剩下一股烧烤牛粪的味道。她的牙齿只想打颤。
水中已经不再冒出热气了。她拥抱了阴极力,用火之力又将它加热了一下。艾密斯和柏尔可能就用这种冷水洗了身体,虽然她们平时总是洗热气浴。我不像她们那么强壮,我不是在荒漠中长大的。如果我不想用冷水洗身、然后被冻得半死的话,我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一块从哈当·卡德那里买来的熏衣草香皂涂抹着洗身的布巾。不管怎样,她总是难免会有一种负罪感。虽然智者们从没要求她事事依照艾伊尔习俗,但她这样做总有一种作弊的感觉。
她放开真源,懊悔地叹了口气。即使在寒冷中打着哆嗦,她仍然为自己的愚蠢而发出轻微的笑声。那种被至上力充盈的神奇感觉、那种生命力与知觉的洪流本身就是一种危险。你愈是汲取阴极力,你接下来就会想汲取更多,而无节制地汲取最终会导致注入体内的至上力超过身体能负荷的限度,下场不是死亡就是把自己给静断。这可不是好笑的事。
这是你最大的错误之一,她严厉地教训着自己,你总是想做超越界限的事。你应该用冷水洗身,这样可以让你学会自我节制。只是她要学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有时觉得即使是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够。而她的老师们总是那样谨慎,无论是智者还是白塔的两仪师。当她知道自己已经在那么多方面超越了她们的时候,她就很难克制住自己了。我能做的远比她们意识到的要多。
一阵冷风猛地吹到了她身上,从火堆中卷起一股浓烟。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能不能——”
艾雯跳起身,先尖叫了一声,才喊道:“把帐门关上!”她抱住自己的身体,免得冷得跳起来,“进来或出去都行,但赶快把帐篷合上!”刚才努力取暖全都是白费力气,现在她从头到脚都是鸡皮疙瘩了!
穿白袍的女子跪着走进了帐篷,让篷布落回地上。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双手温顺地合在胸前。即使艾雯用殴打代替尖叫,她也仍然会是这副态度。“如果你愿意,”她轻声说,“智者艾密斯派我来带你去蒸汽帐篷。”
艾雯呻吟了一声,希望自己现在正站在那堆火上面。愿光明烧了柏尔和她的顽固吧!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白头发的老智者,她们就会住在城市的房间里,而不是扎在它边缘的帐篷里。那样我就能有一个有壁炉的房间,而且还会有一扇门。她打赌,兰德一定不会容许有那么多人随意进入他的房间打扰他。那个该死的真龙兰德·亚瑟只要弹弹手指,那些枪姬众就会像女仆一样跳到他面前。我打赌,她们一定给他找了张真正的床,而不是地上的一块硬垫褥。她相信他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枪姬众们会把一桶桶热水直接提到他的房间里。我打赌她们甚至会为他找到一个真正的铜浴盆。
艾密斯,甚至是麦兰都曾经被艾雯说服,但柏尔却硬插了一脚,她们立刻就像奉义徒一样顺从了。艾雯认为是因为兰德带来了太多的改变,而柏尔正在竭力挽留旧日的风俗,但艾雯只希望她能选择别的一些硬骨头去啃。
不过她现在并不想拒绝柏尔的邀请。她答应过智者们,要忘记她是一名两仪师,同时对智者所言完全服从。前者算是容易的部分,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两仪师;真正困难的是后者,因为她已经离开白塔很长时间,所以她又习惯了主宰自己的生活。艾密斯曾经断然告诫过她,进入梦的世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即使能以清醒的意识进去,也只不过是梦行的第一步。而现在如果她不在醒来的世界中遵从智者们,她们也就不会信任她在梦的世界里可以遵从她们。如果不能表现出对智者们的遵从,她们将不对她进行梦行的训练。于是她就只好和艾玲达一同终日为各种杂务而劳碌,对责罚尽可能逆来顺受,在智者们说到青蛙的时候就趴在地上做蛙跳。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这三个智者全都没见过青蛙。她们根本不会有什么正经事,只不过是要我为她们倒茶罢了。不,今晚应该轮到艾玲达了。
她本来想要穿上袜子,但最后还是赤脚滑进了鞋里。这是一双非常结实的鞋,很适合在荒漠中行走,但她还是会想念她在提尔穿的丝绸软鞋。“你叫什么名字?”她想试着友善一点。
“柯温蒂。”仍然是那个柔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