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进城 Barbarians at the Gate
杰赛尔奔跑在护城河边的走道上,沉重地踏着磨旧的鹅卵石,高大的白墙在右边无止境延伸,一塔又一塔——这是他沿阿金堡的日常跑步路线。戒酒之后,他的耐力得到了很大提高,很少跑得喘不过气。时候尚早,城市街道几乎是空的,只有几个家伙目睹他跑过,也许还吼出一两句鼓励话。杰赛尔不在乎他们,他死盯着摇曳闪烁的护城河水,心在别处。
阿黛丽。还能是谁?他原以为,收到威斯特的警告、不再见她之后,他能结束心猿意马的状态,把心思放到其他姑娘身上。他强迫自己专心练剑,并试图燃起对军官职责的兴趣,但他实在办不到,其他所有姑娘似乎都成了苍白、无聊、可悲的生物。每天早晨的长跑,以及接下来冗长的梁木和重扛训练,让他没法不想她。和平时期的军官职责更是雪上加霜:阅读枯燥的文件,守卫不需要守卫的东西……他没法不走神,一走神她就在那里。
阿黛丽穿着清爽的农妇衣裳,经过一天辛勤劳动,红着脸汗津津地走回来;阿黛丽穿着公主的鲜艳服饰,珠光宝气;阿黛丽在森林里的泉水池中洗澡,他藏身灌木丛下偷窥;阿黛丽端庄优雅,羞涩地对他目送秋波;阿黛丽是码头边的妓女,站在阴暗的门廊下招呼他。幻想有无穷多种,主角都是她。
不知不觉间,他完成了沿阿金堡的跑步,过桥进南门。
杰赛尔对门口站岗的卫兵毫不在意,他直接穿过隧道,沿长长的斜坡进到要塞内部,转向瓦卢斯元帅等待的庭院。途中,阿黛丽仍在他脑海中盘旋。
其实他有很多事要操心。剑斗大赛即将开始,他即将面对欢呼的群众和亲朋好友。大赛可以让他出人头地……也可以彻底毁了他。他本该夜不能寐,浑身冷汗,反复琢磨招式、训练和武器才对。可惜他在床上想的全是她。
此外还有战争。站在阿金堡的阳光大道上很容易忘记,流口水的北方蛮子正入侵安格兰。他也许很快会被派往北方,指挥自己的连队参战——这种事男人总该上点心。难道战争不危险吗?难道在战争中他不会受伤、残废乃至被杀吗?杰赛尔努力回忆恐刹芬利斯那张扭曲可怖、涂满图画的脸,努力想象无数尖叫的蛮子兵临阿金堡下。这真的很可怕,可怕又危险。
啊啊啊。
阿黛丽来自安格兰。假如——假如,她落入北方人手中?自然,杰赛尔会立刻前去营救,决不能让她受伤害。呃,至少不受太多伤害。也许扯破点衣服,没什么打紧?她无疑会很害怕,也满怀感激,而他有义务安慰她,这是自然的事。她甚至会晕倒?那他可以抱着她,让她的头枕在他肩上。他放她下来,松开她的衣服,触碰嘴唇,轻轻一下。她的唇或许会就此张开一点点,那么……
杰赛尔在路上绊了一下。裤裆里逐渐升起愉悦的鼓胀,愉悦,但对奔跑无益。快到庭院了,这样没法练剑。他慌乱张望,找东西让自己分心,却差点咬到舌头——威斯特少校就站在墙边,穿好了击剑服,格外严肃地看着他逼近。那一瞬间,杰赛尔以为朋友读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他咽下满心罪恶感,血色上涌。威斯特不知道,不可能知道,他是为别的事不高兴。
“路瑟。”少校沉声道。
“威斯特。”杰赛尔对靴子说。威斯特被提拔进伯尔元帅的参谋团后,两人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杰赛尔想为朋友高兴,却免不了觉得自己才更有资格。不管怎么说,不管有没有作战经验,他血统优先。现在阿黛丽又横亘在两人中间,还有威斯特那条多余的、讨厌的警告。每个人都知道威斯特第一个冲进乌利齐城,每个人都知道威斯特脾气火爆——杰赛尔素来觉得挺刺激,直到自己成了这脾气针对的目标。
“瓦卢斯在等你,”威斯特放下抱着的胳膊,大步走向拱门,“他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元帅阁下认为需要有人为你打气。”
杰赛尔皱起眉头:“要出征了,谁会对我练剑感兴趣?”
“战争或者比剑,都跟‘打’有关,都有相似的情调。这些日子人人佩剑,即便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拔出来过。相信我,他们会为剑斗大赛而疯狂。”
来到明亮的庭院,杰赛尔不住眨巴眼睛——一面墙边匆匆搭起临时看台,上面坐满观众,少说也有六十人。
“主角来了!”瓦卢斯元帅大叫,观众们礼貌地赞叹。杰赛尔发现自己在微笑——来了好些个头面人物:莫拉维大法官捻着长须;伊斯尔公爵离法官不远,神情颇为无聊;兰迪萨王太子悠闲地坐在前排,穿一件薄如蛛丝、闪闪发光的链甲衫,热烈鼓掌。他那顶羽帽太大,坐他后面的人不得不努力倾身才看得清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