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姜佩兮无所谓那道痕迹, 可周朔没法不在乎。

他找了药酒抹在手心,揉捏妻子的手腕。

姜佩兮不喜欢药酒的味道,便离得远远的, 没凑近看周朔怎么揉的想法。

但手腕被人握着,想躲也没法躲多远。

药酒被揉开, 腕间变热。

味道越发刺鼻。

姜佩兮准备推开窗户透气,而手搭到窗沿边时, 她看到隐在窗纱上的字。

孤高清俊, 像仙鹤展翅。

“子辕, 看窗户。”

周朔闻声抬眼望去。

离远些没法看清, 而现在凑在窗边。

窗纱上全是字。

孤松白鹤。

舒展而清旷地在窗纱上抒写了以流丽自然著称的《归田赋》。

周朔点评道,“是巧思。”

“等西太阳照过来的时候才好看,这些字会投到地上。窗纱也红彤彤的,像是火烧云。”她向丈夫介绍自己少时的居所。

“佩兮喜欢小赋?”他问。

“算不上。是表哥喜欢赋,他又好大赋,喜其华章绚烂。那里面生字太多, 我当初看得磕绊, 相较而言小赋就看得顺畅很多。”

妻子的解释徐缓且平常,“我和他脾气都不好, 拌嘴也是经常。吵完我懒得理他,这块窗纱, 是他给我的赔礼。”

看着刚刚被自己称赞为“巧思”的窗纱, 周朔觉得它也算不得“巧”。

挣开手, 姜佩兮起身到书架旁,拿出几本书籍, 从里面掏出水晶瓷瓶。

“这个放上水,等日暮的时候就放在窗户底下, 也很好看。”

“很精致,是别人送的吗?”

“也是赔礼。”

她继续在书架的夹缝里摸索,新奇地想将自己的过去介绍给对方。

拿出小金笼时,姜佩兮看了它一会。

“这也是裴主君送的吗?”窗边发出询问。

姜佩兮回过神,将精巧的蟋蟀笼子搁在架上,“不,这是我阿姐的。”

此处全由少女情思所构,陈列摆设皆是轻盈便娟的风格。

“原来佩兮喜欢这些。”

姜佩兮走向案榻,摇头否认,“少时喜欢而已。”

她将手腕递出,想继续由对方帮她化瘀。

可周朔拉住她的手,却目露不解,“怎么了?”

看着自己被揉了药酒而隐隐发烫的手腕,姜佩兮问道,“这样就好了?”

他颔首承认,“揉多反倒不好,明天再擦药。”

姜佩兮只好把手从他那抽出来,收回自己的衣袖里。

屋舍的布置全数依照闺阁时期姜佩兮的心意。

尽管当下的她已走出闺中多年,心境喜好不复当初,但再谈起当初这般设置的缘由,却没有任何问题。

她便和丈夫一点点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从这个瓷瓶扯到那个香炉,又牵引到在这里与诸多贵胄的少时相处。

其中不乏他们的许多糗事。

“崔主君的箭术很差,经常射到别人的靶子上去。因为嘲笑他的人太多,他就再不肯拿弓箭了。”

“陈郡君自幼沉稳,八面玲珑。但崔主君总能把她气到,并骂他是‘蠢货’,可以一直骂到后半夜。”

姜佩兮越说越觉好笑,“谁知道,他们如今成了夫妻。”

“崔主君如今变了很多。”周朔道。

姜佩兮戳破崔旷的伪装,“未见得,他看上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憨。”

“还有小温郡君,她小时候走路不稳,五步路能摔三次,温郡公只好一直背着她。表哥和温郡公关系不错,便经常讥他是把妹妹当女儿养。”

周朔对裴岫展开极富个人偏向的谴责,“裴主君嘴上一直不饶人吗?”

“哪里是不饶人?他最会挑事。”

嫌弃完裴岫后,姜佩兮问周朔,“你觉得桓二郡公怎么样?”

“端方高雅的君子。”

姜佩兮憋笑道,“他很好哭,而且很黏桓郡君。一会见不到姐姐,就哭得呼天抢地。桓主君和桓夫人都拿他没办法。”

“桓郡君和王大郡公因自幼定下婚约。长辈们便借此打趣桓二,说桓郡君以后嫁去宛城,他就会一辈子见不到姐姐。”

她的话就此顿住,周朔看向妻子,“然后呢?”

姜佩兮这才继续揭秘,“桓二给王大郡公下了很多巴豆,害得他几天出不来门。反正每次见面,桓二不是弄巴豆,就是放蛇虫鼠蚁。谁晓得,后来王二娶了桓郡君。我们都说,王大郡公是给弟弟挡灾来的。”

“完全瞧不出桓郡公少时这么……”

周朔勉强用这个词来形容桓二,“淘气。”

“后来小温郡君嫁给桓二。我们都跟桓郡君说,两个爱哭鬼凑到一起,华阴要被淹了。你却留在宛城,真是可惜。”

“为什么这么说?”周朔不懂其中因果。

“华阴多山峦少湖泊,偏偏桓郡君痴迷垂钓。她每次出来,都逮着各处湖泊钓鱼,几乎整场宴会都看不到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