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页)

沈老太太的这场手术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

肿瘤是良性的,没有病变,手术很成功,但老太太年纪太大了,术后的风险也大,所以术后直接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众人们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然而却又不能完全放下。

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进入探望,大家就劝沈老爷子先回家休息,等到明天下午两点、可以进入探望的时候再来。然而沈老爷子却很固执,像是个倔强的小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走,偏要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守着。

老爷子不走,沈念星也不走,陪着姥爷守。

众人无奈,只好一边守着老爷子,一边劝他。

后来沈念星去上了一趟卫生间。沈老爷子趁她不在的时候,朝着周凡渡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有事跟他说,还挥手把其他人驱赶到了一边去,不让他们凑近了听。

等沈念星回来的时候,老爷子对周凡渡的话也说完了。

“我和凡渡说好了,让他送你回家。”沈老爷子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对自己的外孙女说,“你不用在医院陪着我,让你舅自己留下来就行,你回家吧。厨房里面有我早上给你烙得饼。”

沈念星的眼眶又热了:“我怎么能够放心回家?我不回家!”

沈老爷子:“有你舅舅呢,你不放心什么?你留下来有什么用?走!赶紧走!”

沈念星很不服气的心想:我就一点用都没有么?

好像是的,一点都没有……

但她不想走,她就想守在姥姥姥爷身边。

可是姥爷不让她留下来。

她委屈的要命,委屈的直流眼泪。

方小乔赶忙劝说:“夕夕呀,你姥爷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嫌你没用,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来接他的班。”

沈南山也跟着符合:“对,你姥爷是心疼你。你也不用着急。还有舅舅呢,舅舅是大人,你是小孩子,天塌下来了大人顶着!”

沈念星抹了一把眼泪,赌气地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却没搭理她,佝偻着脊背,无动于衷地坐着。

老爷子的满头华发在此时越发的干枯苍白,分毫毕现地彰显着他的苍老与年迈。沈念星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彷徨:姥姥和姥爷好像、也不能陪她太久了。

沈念星猛然咬紧了牙关,强忍着崩溃大哭的冲动,直接转身离开了。

周凡渡刚才一直没说话,整个脑海中徘徊着的全是老爷子刚才跟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令他不知所措。

老爷子简直是交给他了一个艰难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沈念星一走,周凡渡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迅速去追她。

后来,周凡渡骑着沈念星的那辆电动车,带着她回了家。至于他的那辆破车,直接扔在了医院楼下,反正也不怕丢,过两天再去骑就行。

回家的这一路上,周凡渡都在思考该怎么完成老爷子交代给他的任务。

虽然他觉得沈老爷子的想法有点过于消极和悲观了,但也很现实。

换句话说,人一老,心就软,就容易操劳担忧、容易瞻前顾后。老人家无非是想给外孙女找个依靠和退路。

思来想去,周凡渡决定旁敲侧击着打探一下沈念星的态度。

他先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舅妈今天怎么没有来?”

沈念星的心情依旧很沉闷。要是换做平时,她肯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还会觉得周凡渡这人八卦又好事,不安好心地打探人家的隐私。但是现在,她并不这么觉得,直接回答了:“她和我姥姥姥爷之间有矛盾。”

其实这些事儿周凡渡都知道,听他妈说的。他妈多少是有点社牛的本领在身上的,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就喜欢去找隔壁老两口套近乎,套着套着就把人家家的所有事全部套出来了。

但周凡渡却一直装着自己不知道,不然沈念星一定会不高兴。所以,他就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了句:“为什么呀?”

沈念星:“因为我妈。我舅妈总觉得我姥姥姥爷偏心我妈,什么好事都先紧着我妈来,所以她不服气,心里不平衡。”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凭心而论地说了句,“不过我姥姥姥爷也确实是偏心我妈,我舅妈有怨气也是应该的。但姥姥姥爷也不是故意偏心的,他们对我妈的疼爱中又带着亏欠。他们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妈,所以总是想去弥补她。”

周凡渡:“为什么会这样?”

沈念星:“因为当初是他们俩逼着我妈嫁给姓贺的,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姥姥姥爷,主要还是因为我妈年轻的时候太叛逆了。”

她的言语间满是遗憾和无奈,就好像是在看着青山枯荣,冰川消融,触目惊心,却又无法改变和挽留:“人家都说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我姥姥姥爷就是这样,他们俩是大学教授,但养的女儿特别叛逆。我妈年轻的时候最讨厌循规蹈矩,放浪不羁爱自由,天南地北地跑,全世界各地去旅游、摄影,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稳定的。在那种年代,我妈这种开放的性格和行为是很容易被人指指点点的,所以我姥姥和姥爷特别发愁。后来我姥爷的同学给我妈介绍了一个对象,说是当警察的,还立过一等功,我姥和我姥爷一听就心动了。他们俩特别想让我妈稳定下来,然后就各种逼迫我妈和那个警察结婚。外加姓贺的对我妈也挺好,我妈拗不过他们就结婚了。她婚后确实也幸福过一段时间,尤其是有了我姐之后,但是后来我姐死了,她又发现了姓贺的爱的人根本不是她,然后她就崩溃了,就带着我离开了……我妈的性格特别刚烈,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再加上她们搞艺术的人天生有点敏感和悲观的情绪在身上,所以注定了这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