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婚恋日常(一)(第2/3页)

贺予城只回了四个字:“闲不下来。”

沈念星懂了,贺予城不是怕累怕苦,他最怕的是闲,是怕自己成了没用的人。

从年轻到现在,他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是为党和人民发光发热的人,就这么关荣地奔波劳苦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要是让他退居幕后了,他就会觉得自己丧失了基本价值。

人不怕没用,就怕没价值,更何况是贺予城这种一辈子都在散发价值的人。

他宁可把自己累死,把自己拖垮,也不想当个清闲的官吏。

他就是一只陀螺。

与此同时,沈念星也突然明白了一句话:自古忠孝两难全——贺予城顾得了国顾不了家,他当年要是辞职了,要是放弃他的职业,放弃了他的操守,全心全意的陪伴她妈,她妈的抑郁症或许也不会愈演愈烈。

她妈要的不过是一份全心全意的爱情,想让贺予城把她当成唯一。过去的那点背叛和伤痛已经无法弥补,可是他们还有未来,还有一个女儿。但是贺予城没有给够她妈足够的安全感。贺予城太忙了。贺予城的眼里最重要的是事业是案子是抓人是正义和身上的警装。

两个人的爱情之间要是参杂了许多无法兼容的东西,那爱情注定是要被分裂的,婚姻也是一样。

其实沈念星-->>在此之前从未思考过父母之间的问题,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是单纯地恨贺予城,恨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恨他不珍惜自己的家庭,直至她自己快要结婚了,她才开始重新考量父母之间的婚姻与爱情。

然后,她才明白她妈跟贺予城之间最重要的问题不是那个叫做贺晴的女人,也不是贺予城的把她妈当替身,而是姐姐的死,贺晴与那些信件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对于一个有家庭有孩子的女人来说,爱情或许已经成为次要的了,重要的是孩子。对她来说,没什么事情会比孩子的遇害死亡打击更大了。

思考了许久,沈念星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我姐死之后,我妈有没有要求你辞职?”

姐姐是被那些记恨贺予城的罪犯杀害的,是他们对警察的报复。

贺予城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沉声回了句:“有。”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沈念星就明白了许多事。

母亲与贺予城的婚姻中的第三者只有一个:信念。

母亲的信念是生活,是家庭,是孩子是幸福;而贺予城的信念是为人民除害,是天下无贼,是在警察这个岗位上实现自己的价值。

即便是没有贺晴,没有那些信件,没有种种阴差阳错,母亲的结局似乎也不会改变。

她曾是那样一个自由的、不羁的美丽女人,如同一只九天凤凰,最终选择了一棵梧桐而栖,那就是她收心的开始,她把自己的未来全部押注在了这棵梧桐树上,结果到后来她才发现,这棵梧桐树并不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梧桐树的心太大了,大到心怀天下,而她只不过是其中的渺小一粟。

他们又都不愿意为了对方而改变。

所以,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击垮母亲的从不是儿女情长,是信念的崩盘。

沈念星突然特别想哭,因为她突然觉得好像谁都没有犯什么大错误,但却所有人都得到了惩罚。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念星看着被车灯照亮的那一片马路,说,“如果能够重新来一遍,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么?”

许久后,贺予城才说:“会,但是会用不同的方式表达。”

沈念星:“比如?”

贺予城:“比如说都三十来岁的人了,大家都别互相计较了,然后跟她坦白说我留着那些信就是为了纪念青春,就像她留着她前男友的照片一样。”

沈念星一愣:“啊?什么照片?”

贺予城笑了一下,神色中带着些无奈,又带着些怀念:“初恋的照片,还是青梅竹马呢,你姥姥姥爷同事家的孩子,搞物理的。后来那小子去美国留学了,留学前送给你妈一张照片,穿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看着又帅又斯文,你妈一直夹在一本旧书里,时不时地还翻翻,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知道了。”

沈念星:“那你干嘛不跟她说你早就知道了?”

贺予城:“有些事儿拆穿了就没意思了。”

沈念星:“我妈发现你的那些信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坦白呢?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呢?”

贺予城想了想,实话实说:“不知道,年轻吧,总觉得有些事儿不需要说的太明确,觉得过去的事是埋进土里的死人,让它自行慢慢消亡就好,再刨出来就不合适了,死人再重新刨出来,是会发臭的,熏得人睁不开眼。”

沈念星又问:“那你现在怎么又会想要坦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