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回 妖眼神箭两随缘
甚么神驹子?刘延庆扭头看去,顿时一惊——
只见来将身形高瘦,相貌阴骘,额间有道深深竖痕,也不着甲,只胡乱披一件紫袍,散发敞怀,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来,胯下骑匹黄马,毛色灿灿若纯金一般,手中横持一条方天画戟,不紧不慢向老刘逼来。
刘延庆见对方气势诡异,不由暗暗戒惧:这厮看着古怪,怕不是个左道之士?若下手慢了,必要遭他毒手。
他本来弯弓搭箭瞄着卞祥的,此刻忽然扭身,撒手就是一箭。
老刘虽有个“随缘神箭”的戏称,但并非真个就不谙射术,只是近几年上了年纪,那双眼看近处事物倒还无妨,看稍远之物,便有重影,再远些便更是渺茫,所以常常闹出些古怪。
然而此刻,这神驹子和他距离不过两丈有余,这般距离,那重影只薄薄一层,几乎不会影响他射箭,这一箭射出,恰似流星赶月,直奔敌将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敌将万难躲开此箭,不料对方额头处的竖痕陡然张开,啪嗒冒出一只圆凸凸的眼珠!
被这颗古怪的眼珠子一瞪,长箭便似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噌地滑开了去,绕过一条弧线——正钻入卞祥小臂。
这一下变故,当真大出众人意料,卞祥低吼一声,原本十成力气砸下的一斧,速度顿时陡降,力道也消散大半。
滕戡怪眼圆睁,电光石火之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胜败生死在此一举!
当即一声怪叫,榨出体内最后气力,奋力挥鞭格开斧头,反手一鞭,砸得卞祥护心镜粉碎,闷哼落马。
滕戡心中狂喜,飞快跳下马,一脚将刚待爬起的卞祥又踢了一跤,复一脚踢去大斧,抽出宝剑,架在卞祥颈上喝道:“住手,不然我先杀了这厮!”
不料那神驹子将三只眼齐齐一翻,冷笑道:“要杀便杀,他又不是我儿,我又不是他爹,你杀不杀关我何事?”
说罢一挟战马,挺画戟刺向刘延庆。
刘延庆没兵刃,连忙后退,口中叫道:“给我射了他!”
一众弓弩手当即将乱箭射来,神驹子瞪起额头妖眼,四下环顾,那些箭矢纷纷落空。
刘延庆见他不怕弓箭,心道必然是他那额头妖目的异术,又改口道:“一起上,围杀了他!”
身后众军潮水般围了上去,那神驹子亦无惧色,方天画戟虎虎生威,连刺七八人下马,偷空往豹皮囊中一摸,摸出巴掌大一块金砖,口中喃喃念了句咒语,喝道:“疾!”甩手丢出一道金光,绕着他身体忽远忽近疾飞,可怜那些围攻他的宋兵,挨着便倒,擦着便伤,顷刻间打翻一片,余者纷纷惊叫后退,一时无人敢近。
神驹子哈哈大笑:“今日叫尔等记得‘小华光’的威名也。”
正要去杀刘延庆,却见刘延庆早和滕戡两个,绑了卞祥上马,匆匆往外就逃。
神驹子大怒,顷刻间杀透重围,奋起直追,忽听得前方喊声震天,却是杜壆、袁朗、滕戣三个,带着不知多少兵马杀入来,刘延庆叫道:“三位将军小心,那个三只眼贼将妖法厉害!”
滕戣一眼看见自家兄弟满手鲜血,面色惨淡,只道是被妖法所伤,顿时大怒,高喝道:“什么鸟妖法,敢伤我兄弟,爷爷取他狗命!”
神驹子闻言,将手一指,那金砖滴溜溜飞来,当的一声,砸的滕戣头盔歪斜,鲜血从盔中直淌下来,身形一晃,好悬不曾落马。
这若是换了别的将领,看见敌将身怀这等奇术,自然不免胆寒,然而杜壆、袁朗两个,却都是包身的豪胆,不惊反怒,大喝道:“兀那贼将,敢将妖法伤人!”齐齐扑了上去。
神驹子满脸冷笑,又指一指,金光再次疾飞打去,不料袁朗眼明手快,右手使挝只一拨,将那道金光拨了个歪,露出金砖的本来面目,左手挝顺势砸下,当的一声,将这大好一块金砖,敲落在尘埃里。
书中暗表:这个袁朗,赤面黄须,绰号“赤面虎”,命格中与生俱来一股火煞之气,虽然不曾修道不会使用,但是出手对付这金砖法,却是暗合了南火克西金之意,因此便能一击凑效。
神驹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摧妖法,那块金转颤颤巍巍飞起,杜壆怪笑道:“你这法子不错,逗孩儿玩倒极好,且陪你玩一玩!”说话间双手握住自家长矛尾端,抡圆了只一击,重重抽在刚飘起一人高的金砖上,只听一声响亮,那砖化一道金光,飞出不知多么远去。
神驹子不由目瞪口呆——自家引以为傲、所向无敌的金砖,竟然有一天,会给两个人当作孩子玩具般耍弄,还给它弄的不知所踪,这等情景,便是最可怖的噩梦里也不曾出现过。
呆呆看向二将,袁朗正冲杜壆发怒:“你这厮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么大一块金子,能睡多少小娘们儿?现在哪里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