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回 兴宗冒死破杭州(上)

樊瑞宝剑架起,勒令辛兴宗投降。

辛兴宗把心一横,暗暗咬牙:我老辛家世代将门,深受皇恩,除非到那无可奈何之境,否则又岂肯轻易降贼?

于是努力挤出谄媚笑脸,炒豆一般飞快说道:“仙长神通,真个冠绝世间,辛某佩服之至!仙长或许不知,当今官家尊崇道术,似仙长这般高术,若肯替朝廷效力,千金赏万户侯封妻荫子,岂在话下?小将不才,情愿一力保举引荐……”

话没说完,樊瑞大笑,手上略微加力,顿时割破颈部皮肤,辛兴宗无可奈何,放声尖叫:“众兵将听我号令,都速速放下兵器,退避三里。”

那些兵将神色复杂,却也不敢违背了将令,只得纷纷退后。

史进等哈哈大笑,一涌而至,提了辛兴宗横在鞍前,回马呼啸而去。

辛家家将辛酉、辛丁领兵奔来,望见主将遭擒,肝胆俱裂,大叫道:“如何便放他走路?陷了主将,乃是大罪,都随我去救将主。”

四下西军人马聚拢起来,乱哄哄便追了来,史进等理也不理,只顾走路。

及至吊桥前,左有李逵、郁保四、太湖四杰,右有刘唐、三阮,各领百余人,让过史进一行,齐齐杀向追兵。

李逵无衣一身轻,大踏步冲锋在前,辛酉把长斧欲劈他时,早抢入怀中,手起斫断马脚,那马扑地便倒,攧下辛酉,一斧剁去脑袋。

辛丁要为同伴报仇,不料郁保四斜刺里撞出,呐喊一声:“啊呀,玉带围腰!”大斧挥去,拦腰把辛丁砍为两截。太湖四杰跟着上来,渔叉、朴刀舞起,紧紧护住李逵左右。

那边刘唐亦杀翻两员偏将,阮氏三雄各持苦竹枪,扎翻十多人。

这十个大虫发威,麾下战卒们趁机汇合,列盾成墙,都拿肩膀死死抵定,不叫西军涌入,后面长枪手只顾乱戳,弓骑们亦勒住了马,就在桥头开弓四射。

他虽只三四百人,吊桥能有多宽?冲在前面西军,只觉枪来如林、箭落如雨,哪里立脚得住?稍稍往后一退,刀盾手趁机撤盾,扑上来挥刀便剁,杀得仰翻一片,待后面官兵涌上,他往回一缩,依旧是盾墙如山。

如此反复几趟,自家一个不曾折损,生生杀翻了三四百西军,几个偏将见不是头路,连忙引军退后,欲重新列成阵势,与他再战。

李逵这伙却早受了曹操嘱咐,只要阻敌,不许争功,如今见杀退敌人,果断见好就收,呼啦一下尽数撤回,城上方腊军忙忙将吊桥扯起,看得熙河兵目瞪口呆。

庆春门守将晁中,看得连连叫好,却是不曾想道梁山好汉如此善战,竟然万马军中,生擒官兵主将而还。不由喜得眉飞色舞,连声道:“好本事,好本事!‘北天王’的兄弟果然名不虚传。”

又对曹操献策:“不若小弟在城头搭个台儿,众目之下,活剐了这捉来的官将,一来替城下百姓报仇,二来灭他官兵的威风。”

可怜辛兴宗刚被提溜上城墙,正听见这番言语——他从军之初,便听老父教诲: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因此对于死在阵上,多少都有心理准备,却是哪里料到竟然还有遂剐之厄?

一时间骨软筋酥,汗珠子、泪珠子滚滚而落,想要开口求饶,张了张口,没半丝音声。

你道如何?却是唬得舌头都僵直了。

却见一个矮矬身影,背对着他,呵呵笑道:“晁兄弟这番计较,倒也不错。然而独剐剐不如众剐剐,剐他一个,能有几分看头?且押下去关着,待多捉他几个大将,整整齐齐一发儿剐了,岂不壮观?”

晁中连连点头:“宋兄好计策!最好连童贯也捉了。”

曹操大笑,望后摆摆手,史进心知其意,唤了几个有力的战卒,一条索子捆了辛兴宗,押着下了城楼。

老曹这才转过身,看着辛兴宗颤颤巍巍背影,眼神复杂,明灭不定。

他这庆春门打得轻松,其余四个城门,却是激烈苦战,各自损伤都是不小。

直至日影西移,童贯见久攻不下,又得知折了辛兴宗,叹息一声,鸣金收兵,围着杭州扎下四座营盘。

东边乃是环庆兵,还有熙河兵的参军败将,沿着钱塘江扎营,西边西湖外乃是鄜延兵,南边凤山上是泾原兵,东面是童贯亲临,怕他夜里偷营结寨,依旧退回运河北面老营,又派人马守住河上几道桥梁。

不说童贯在中军大帐责骂诸将无能、官兵懈怠,亦不说方天定血战半日,回王府当着众人,又把司行方大骂一通,只说辛兴宗关押在杭州大牢里,惶惶恐恐,生怕又被他们捉了几员官将,一起号令碎剐。

这牢房又脏又臭,辛兴宗独自一人关在一间,不住运气——倒不是他有气功,能够挣断绳索,而是要酝酿勇气,鼓励自己咬舌自尽,以免零零碎碎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