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回 计中更有计策藏(下)

孙安高呼邀战,高六左右一看,发现了不少熟脸——

都是此前在林子里,亲耳听见他放话,说若骑马提枪,必戳孙安一堆窟窿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可惜辽将高六无福,未曾得闻这等至理名言。

看着士卒们期待的眼神,高六把心一横:心若在,梦就在,这厮或者就不擅马战呢?

毕竟此刻溃势已成,若不吓住这伙追兵,自己有马倒还无妨,身边这些步卒多半难活。

这一刻,赵云、文鸯的勇名,不断回荡于高六脑海。

一拨马头,高六横枪暴喝:“呔!大辽统军都监高六在此,避我者活,当我者死!”

高六陡然发威,追兵脚步果然一滞。

孙安却不曾停,四个马蹄儿翻盏撒钹,一阵风似卷将来,双剑展如鹰翼,高喝道:“剑底幽魂,也敢浪言!”

高六见他声势,晓得唬不住了,一咬牙催马上前,拧枪就刺。

孙安将腰一扭,左手铁剑荡起,把他枪头磕开,不待高六撤枪,就借这一磕之力,那八围虎腰,浑似弹簧拧成的一般,呼地转了回来,右手那剑劈头就砍。

这时恰好二马交错,这一剑,蓄力在先,又借马势,当真是重若泰山、快如雷霆!

高六刚要举枪去架,惊觉剑锋临头,惨叫半声,戛然而止。

却是连头盔含脑袋,捎上颈子外带胸脯,都遭孙安劈开,来了个一剑到胃!

孙安顺势一振手臂,呼的甩出高六尸体——

方才还是好好一个人,生生劈成了一个“丫”字,飞在半空鲜血四溅,又把辽兵砸翻一片。

要知这些辽兵心中,天下至凶,莫过女真,然而此刻才知,有人竟比女真还凶!

本来一场大火,已烧掉了九成九的胆气,此刻再撞上这凶神,不曾当场屎尿齐流,这些皮室军也堪称训练有素。

齐齐骇叫,扭头就逃。

俗话说将乃兵之胆,新募的幽州八军虽不堪恶战,此刻目睹孙安这飞马斩将之威,也自血热,此时便是一群耗子,也要生出咬猫的胆!

只见这伙兵,眼也亮了,手也不抖了,腿脚也快了,追着辽国精锐,狂呼乱砍,直杀个不亦乐乎。

这时营地另一边,转出一彪马军,领头大将,正是秦明、黄信。

秦明亲眼看见孙安怒斩高六,也自震惊——

方才高六攻来时,正是他出营迎战,同高六战了十余回合。

虽是老曹有令在先,叫他和徐宁诈败,未曾施展全力,却也晓得高六绝非庸手。

再看向孙安,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秦明杀出不久,花荣又领飞骑杀出,豹骑、飞骑近三千人,配合默契,杀得辽兵们住脚不得,一口气奔回了昌平县。

昌平县的守军尽数随去厮杀,此刻十死八九,便连县令都折在乱军中。

城中无人做主,那些官吏见兵马败回,早慌作一团,大伙儿各奔前程,自然无人理会城门。

皮室军一心逃命,哪里管它县城存亡,径直穿城而过,待自西门奔出,不见了追兵,晓得对方必然忙着收取昌平,这才长出一口气,觉得保住了性命。

左企弓、曹勇义计点兵马,不由泪垂——

出发时五千精锐,此刻只余两千六七百人,其中还有百余个昌平残军,又折了大将高六。

左企弓长叹道:“这西风军也不知什么来头,我瞧他那些马军,极是精锐,什么贼寇能练出这等兵来?偏偏却不放出厮杀,只以那些孬兵应战,以致吾等轻敌中计,真是卑鄙无耻!”

却不知老曹手头只有这数千精兵,轻易岂肯同人硬碰?

曹勇义见同僚气短,开口安慰他道:“区区昌平,丢便丢了,我等回去紧守关隘,他纵有万般诡计,又安能破俺雄关?”

左企弓点头道:“此话也是正理。”

话虽这般说,但想到堂堂大辽,这些年江河日下,遭女真人暴打不说,现在竟是人见人欺,南下的大军也不知战况如何,都不由灰心丧气。

两个垂头丧气,领了败兵回关,走了十余里地,天色渐渐亮起,眼见关城在望,忽然听得一阵梆子响,两边山林中,数百标枪飞出。

这东西可不比弓箭,这干皮室军猝不及防,队形又密,标枪扎来,身上铁甲如纸糊一般,顷刻间翻倒一片,满地鲜血横流,叫惨呼痛之声不绝于耳。

左、曹两个大惊,第一反应便是分头杀入林中接战,不料他那标枪源源不绝,哪里能够抵御?都慌着叫声“走”,众军呼啦一下大乱,你争我抢逃命。

这里埋伏的,却是项充、李衮、鲍旭、曹正,领着那干蛮牌手荡阵士,预先绕道在此,守在林中一夜,专程恭候他败军回来。

眼见敌军立溃,四将齐声大吼,五百荡阵士手舞蛮牌杀出,又是一阵飞刀,杀得皮室军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