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总而言之,磐石般的新选组崩塌了。
准确地说,其实文久三年秋的芹泽暗杀、庆应三年春的伊东甲子太郎一党离队这两件事,都让新选组有了裂痕,但贵在近藤勇这根主心骨还在,所以不仅没有崩坏,反倒是变得更加坚实。
御大将的存在意义就是如此。只要大将心存信念且随信念而动,就算处于劣势,军队要分崩离析也不会容易。可若是连他都变得稀里糊涂起来,无关胜负队伍都会走向自灭。
萨长这支革命势力,你知道他们怎么能够迅速成长起来,以至于达到能颠覆幕府的实力的吗?
有坂本龙马策划的连横,还有西国诸藩的支持,再通过公家们在暗中活动得以奉事圣上,最终将锦旗握在了手中。这一过程不得不说是精彩非凡,然而军事却不单只是由计谋构成的。一旦开战,二百六十年都固如磐石的德川天下怎可能轻易就能摧毁。
好在德川家的御大将是个窝囊废,这才帮了他们大忙。原本就算指挥再没章法,也能稳操胜券的鸟羽伏见之战却输了。一知道萨长阵营里立起了锦旗,就畏首畏尾地逃回了江户,还打什么打。要是身为御大将却毫无信念可言,胜仗也是能给打成败仗的。
大树公是水户出身,因此勤皇的意识必然坚定,况且其生母还是皇族。有精神和血脉的双重枷锁在,他对锦旗所反应出的畏惧也是情理之中,但被扔在战场上的家臣们可不认这个账。不论后世如何去评价裁量他,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个窝囊废。
按德川的设想是要彻底实行公武合体。因此他们才会修习水户学,认为与朝廷家有亲戚关系的大树公更适合当将军。但这一切都必须是以万事商量着来为前提吧。
于是乎有人站出来说没这个必要了。又说要武力倒幕了。其实就是人家已经看透大树公的斤两而已。
要说德川将军的人格,谁又能摸清。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就是那个嫁给了第十三代将军,出身萨摩的天璋院夫人。
不论陷入怎样的境地,大树公都不会对锦旗出手。因此公武合体根本没有必要。谈和也毫无意义。
当有人明明白白抛出这些话时,周围肯定是一片死寂吧。只要大将没了战意,成倍的敌人也不值得畏惧 ——这一点武家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是自个儿随便臆想出来的?你要真这么想就当我没说。为什么会输掉一场原本能赢的仗?这么多年我其实也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战争爆发的时候,我们却群龙无首。反之官军一方却有持有坚定信念的御大将。
万幸的是那位并不是圣上。是一位通过天璋院笃姬夫人知道了大树公的秘密主张武力倒幕的人,担起了官军御大将的重任。
西乡隆盛。从鸟羽伏见到箱馆,以至到后来的戊辰之战,他都是官军坚不可摧的那根主心骨。
关于他,历史上是众说纷纭,但最了解他的,莫过于我们这些曾跟他作战的对手。要单看军队规模,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然而西乡却忠于自己的信念凝聚人心,最终扳倒幕府,开辟了明治的新时代。
那些被尊为元勋的人,其实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就算没了谁,也会有人出现,来顶替他。但西乡不同。没了他这个人,御一新就不会成功。他才是御大将中的御大将。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差不多能了解当时江户的情形了吧。本应作为御大将的人,却在上野山里幽闭着。而一群主战派的幕臣也不知道会错了什么意,纷纷聚集了过去。御大将受不了那阵仗又逃回水户。说他又一次扔下了自己的兵也不过分吧。近藤勇会神经衰弱其实不是不能理解。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有剑术算是长处的近藤偏偏还失去了自己的惯用手,变成那样也是无可奈何。我和久米部正亲一行三十人,拍拍屁股就朝着会津去了。至于后面的人到底遭遇了些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听说永仓他们先去了和田仓门内大名小路的会津屋敷,与反对江户开城的御家人们碰头后才去的会津。
西乡和胜安房在品川进行谈判,江户最终无条件开城投降是在四月十一日那天,也就是说永仓他们比我们晚了一个月才逃离江户。据说他们那一队人里,不仅有受过法式训练的幕府步兵,还加入了会津桑名的残兵,人数上也是相当可观了。
而另一边的近藤和土方,在我们走后不久也动身离开江户,就驻扎在足立五兵卫新田。真是让人弄不懂他们。既然都决心要在会津一战,偏又要在江户市中心附近徘徊。过了半个月,才转移到了下总的一个叫流山的地方。既然近藤已是一副空壳,我就只能试着揣摩下土方的心思了。就算胜安房守率领下的旧幕府是真心恭顺,但谁也不知道西乡会做出什么。拒绝开城和谈直接攻进来也是有可能的。考虑到这一点,让主战派暂时离开江户,在附近候着的确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