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门松

时值正月装饰松枝期间,可是热海的气温竟达华氏七十几度,一连两天简直像初夏的日子。报纸以“受骗开放的梅花”为题,刊登了东京公园梅花绽开的图片,东京似乎也暖和。因此我反而感冒了。连续两天暖和之后,一到门外,就觉有股寒气直侵脊梁骨。

十三日傍晚,我上床就寝,一觉未醒。待醒来吃过晚饭后,已是晚上十点多了。然后我就同加代下围棋。我劲头十足,可是对方的棋招很不对路数,每招棋都触动我的神经,真是毫无办法。

“你这家伙脑筋多么糟糕啊!凭你这种脑筋,还常说要搞什么学问。”

加代满脸不高兴,沉默不语。她女校尚未毕业。因此,她希望首先拥有女校的学历。不能说因为她围棋下得不好,就迎面把她这个希望打个粉碎,这样做她肯定会很恼火的。

在沉默的过程中,加代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开口说出她想睡的时候,已近凌晨两点了。一泡进温泉,她就说:

“听,听!别说话,又来了!”

她把身子缩在温泉水里,害怕得要命。屋顶上传来了响声。

“听!”

她这么一说,我也屏住气息,一动不动。可是,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这种房子,本月底就换吧。”

“好,换吧。”

如果还像前些日子那样,小偷从厨房天棚的采光窗往下面偷看的话,那么就正好是在洗澡间的屋顶上嘎吱嘎吱地走。这种事一周发生两三次,真叫人受不了。前些时候,没想到那个毛贼竟敢两次前来光顾。再说,外贼也不大可能总窥视同一家人。然而自从前些日子以来,一到夜间,加代连厨房都不敢去了。而且我一到夜深人静时,耳朵里总听见家中到处有木头响的声音。

我有生以来从未想象过自己家里还会有小偷光顾之类的事。因为一旦被小偷进来光顾过,下回就会觉得总有人在偷看似的。常言道“看见生人就当他是小偷”,加代此时的心情,就有点像这种情况。在街上走,我多看一下某个孩子的脸,她就会边笑边问道:

“不是那个人吧?”

两三天前,在一个要闹暴风雨般的夜晚,我们去看电影,坐在我身旁的一个孩子的长相,酷似头天夜里来的小偷。在昏暗中看他的侧脸,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实际上着实相似。“这是多么凑巧的奇遇呀。”我感到这仿佛是命运在作弄人,不禁笑了起来。待到亮灯的时候,一看,原来是个穿中学生制服的学生,长着一双漂亮的手。那个小偷的手好像没有这样漂亮。

总之,有过这样的事,我也不笑加代那股子害怕劲儿。

加代钻进二楼的卧铺后,还说:“再晚点睡吧。”

她待到十点再睡。我反正睡不着。

“听,那声音,那声音。不是已经来了吗?”

屋顶确实在响,注意听就能听见有人蹑足而行的声音。加代刚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又被噩梦惊醒了。

“刚才好像有人走了进来,站在我枕边,我的头已经麻木,动弹不了……”她说。

“喂。”过了一会儿,这回是我把加代摇醒。

“喂,那是什么声音?嘎、嘎、嘎地响呢。”

“那种声音,刚才就听见来着。”

“是不是有人用锯子在锯大门的横格子?”

“嗯。”

传来了锯子锯木头的声音。我站起身来,打开了木板套窗上的采光口看了看。庭院里没有人影。透过对面旅馆后门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那里铺地板的房间里有三四只小耗子四处乱窜。以为是锯子发出的声响,却原来是远处敲打大鼓的声音。

“那是大鼓声呀。”我折回睡铺,刚要睡觉,又传来一阵更响亮的大鼓声,沿街乱敲一气走了过来。

“奇怪呀,难道是闹火灾吗?”

“没准。”

“假如是火灾,理应敲响警钟呀。莫非是小偷?是不是为了抓小偷才鸣大鼓,把镇上的人都叫醒?”

大鼓好像不是一两个,交相地乱敲一气,还传来了群众哇哇的叫喊声。

“会不会是山林火灾呢?还是暴动呢?会不会是东京闹大火呢?是不是贼人攻到热海来了呢?”

直到手枪声响以前,相交地传来一阵阵大鼓声和叫喊声。是不是被镇上的人们围困着的盗贼开了手枪?

“去看看怎么样?”

“算了,不要去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是举行什么仪式活动吧,好像是祭祀庙会呀。”

她这么一说,又觉得那像是抬着神轿绕过来的声音。

“就算祭祀庙会,那样兴师动众,把全镇的人都搅醒了,未免有点滑稽啊。”

“是船只遇难了吧。”

“就算是,也不会在这样的夜晚呀。”

“是啊。”

“是大喷泉喷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