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运(第6/7页)
“是五月吗?”
“五月初。您家的爬蔓蔷薇结着花蕾,还没开花。街上挂着鲤鱼旗。”
“那个时候,夫人跟哥哥好像是奇遇,跟我也是奇遇。”
“真是……”
“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穿的是和服。”
“啊?”敬子注视着昭男,“您说的第一次,是我带弓子去医院做盲肠手术的时候吧?”
“对。”
“那是前年五月。”
昭男的意思是说他记得那一天敬子穿了和服吧?一个协助执刀医生做手术的助理医生,怎么会注意病人母亲的服装呢?
“一听说是盲肠炎,就慌慌张张地出门,没来得及换衣服。”敬子记不起来那一天穿的是哪件和服。
昭男拿起蛋糕,喝第二杯咖啡。
“这么个雨天,要是田部先生他们早点回来就好了……”
“去福岛了,昨晚走的。”
“福岛?那今晚也不回来了?”
“噢。我和哥哥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我的母亲住在福岛。哥哥答应带进一去见她,昨晚走的。”
看敬子疑惑不解的样子,昭男继续说:“母亲后来再婚了。使劲劝母亲再婚的是哥哥。哥哥的生母死得早,我的母亲是后妻,父亲阵亡以后,哥哥让她搬出去、让她再婚。当时我和母亲都恨透了哥哥,非常难过。可是现在,我的母亲虽然过得平平常常,但很幸福,跟哥哥也来往。这不,哥哥带着儿子去看望他们老两口了。
“我的调研告一段落后,也打算去看望母亲,把哥哥他们接回来。母亲在福岛又生了孩子,她现在的丈夫人也很好,对我和哥哥都很客气宽厚。”
“真感动人。”敬子低着头,略有所思地说,“不过,这也是因为你们哥俩工作顺利、长大成人了。”
“哥哥吃过苦,他在战场上还劝母亲再婚,而且下决心抚养我。虽然我的母亲是哥哥的后妈,但从不偏心,待他很好。哥哥感谢我的母亲,想让她重新获得幸福,才那样坦率地劝她再婚。他对我又当爹又当娘,非常负责,把我拉扯大。现在我对哥哥还十分任性,甚至还想拍拍屁股离开这个家。我也觉得母亲再婚做对了,但我好像失去了母亲,有时又很寂寞。”
敬子点点头。她一面感受昭男亲切的慰藉,一面也把自己亲切的心情传递过去。这大概是由于昭男的寂寞传染给了敬子的缘故吧。
“我和哥哥谈起过您,我说我感受到您温暖亲切的慰藉。”
“啊。”
“哥哥同意我的说法。哥哥做黑市买卖的时候是他最苦的日子。您有两次流着眼泪为哥哥的幸福感到高兴,所以他很感谢您。”
“有这回事吗?”
“第一次是哥哥生孩子的时候,第二次是您第一回来这个家里的时候。”
“噢,是吗?”敬子也想象得出来,“田部先生事业成功,能对患难与共的夫人关怀备至。我心里高兴,想起往事……”
“您是对他没把擦皮鞋的姑娘扔掉感到放心吧?”昭男快活地笑起来。
“跑黑道的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敬子也微笑着说。
“带自己的孩子去看已经嫁人的后妈,从这一点来看,哥哥很讲情义,很懂规矩。他也很挂念您。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想他会出力帮忙的。”
敬子没想到昭男会谈田部和他自己的身世。
“听说昨天晚上您请川村吃饭了?”
“他是从头到尾谈您的事,从小时候谈起,滔滔不绝啊。”
“真讨厌。”
“像一部传记。”
“哪里。可怜的传记吧?”敬子满脸通红。
“那个川村先生从小就崇拜您,人不可貌相,他还挺浪漫的,叫我吃惊。”
“是吗……”
昭男像重新审视被一个男人崇拜的女性一样注视着敬子。“哥哥真的……”他欲言又止。
“真的怎么样?”
“请原谅,您别在意。他说白井夫人的男人运不好、命苦。”
敬子听到“男人运”这三个字,心头像被针扎一样。
有这个词吗?如果有这个词,世上就一定有这样的人。
敬子昨天也觉得自己夫命不好。但是比起男人运不好来,她似乎更后悔自己命蹇运乖。当敬子知道昭男和田部在背后议论自己“男人运不好”时,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失去支持,昏昏沉坠下去。
她转移了话题:“女佣呢?”
“没有。嫂子觉得雇女佣费神,还不如自己动手。”
“相比之下,我们太铺张了。现在岛木不在,又有两个女儿在家,还没把女佣辞掉。”
“家里有事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临时雇人。不过我愿意一个人待着。”
“不方便吧?也是自己做饭吗?”
“这倒没什么,早上面包、咖啡就行。中饭晚饭要不到附近吃,要不自己弄点。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没想到杂事还不少。又要接电话,又要对付来推销商品的,又要接待来收钱的,成了哥哥的办事员,根本无法踏踏实实地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