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10页)

“叔,怎么吃啊?”姐姐哭着把碗落下。

父亲的生日,一锅面条,让大哥一把黄沙搅得不欢而散。

“仕才,领着保贵去爆一锅爆米花,别再去和别人抢了。”父亲掏出四毛钱,“还有一毛,给孩子买铅笔。”父亲故作平静地对五叔说。

五叔接过来,拉着二哥没好气地去了。

二月二早上,按照风俗,父亲从锅灶底掏了一簸箕草木灰,端到天井里,用手抓着画圆圆的圈,大的小的,有的还画上囤门那样的梯子,里面撒上五谷,兆示秋后五谷丰登,大囤满小囤流。

我领着弟弟,小心翼翼地跨着走,生怕弄坏了父亲的作品。

二哥背着书包刚要上学,看着父亲画好的囤,脚故意在地上像拖把一样拖拉着,把好好的草木灰囤弄得乱糟糟的。气得父亲胸脯一张一张,瞪着眼看着他,二哥看了父亲一眼,吹着口哨走了。

刚好一只鸡看见了地上的粮食,跑来啄着吃,父亲飞起一脚,把鸡踢得老远。

下午,父亲在老槐树底下碰见了二哥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王森水。

“仕途啊,这开学了,你说王保贵怎么办啊?上课不认真听,吊儿郎当!还欺负女学生。年前冬天晚自习结束,他跑到前面躲到墙角里,突然冒出来把人家一个女学生吓得病了好几天。前两天,他又捡些地上的‘毛搭撒’[3]放在女同学铅笔盒里。唉!拿他没办法。”王森水说。

“王老师啊,难为你了,这孩子我管不得啊,我怎么管啊!我管严了,人家不说我虐待孩子吗?这名声我担当不起啊!”父亲摇摇头,“唉!随他上吧,只要他愿意上学,我砸锅卖铁也供应他,他实在不愿意上,我是没办法。”

“唉!随他吧!我看这样初中都考不上。”王森水也摇摇头叹气走了。

父亲刚要走,看见远处走来支部书记朱功深,倒背着双手,踱着那在任何场合永远不变的鸭子步。父亲正好想起来问一下他,是否该给四叔领粮食了。

“四弟,逛逛啊!”父亲打着招呼。

“啊,二哥,我逛逛看这猪圈肥该安排向坡里运了,春短不等人啊!”朱功深说。“哎,过年你去看老四没有?以后他的粮食,你两个月领一次好了,领出来先放在家里,攒着给他送去。这又该领了吧?”

“四弟,我年前去看过他,把大队照顾的半斤肉票也给他了。唉!这些年,幸亏你照顾我啊!”父亲说。

“我是看和仕昌拜干兄弟的面子上啊。你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日子过得怎么样?”朱功深问。

“日子过得还好。就是他娘带着三个孩子过来,这关系难处理啊!这不,今天我过生日,好不容易吃顿面条,让保财在里面撒了把沙子。”说到这里,父亲当着朱功深的面抹了抹发红的眼睛。

“是啊,保财大了,难管啊!赶紧想办法给他找个媳妇,让他自己过。”朱功深说。

夜里,姐姐正好去姥姥家了,父亲难得机会和母亲在一起。

“我说,保财大了,得想办法给他找个媳妇,让他自己过日子,不然你看这怎么办啊?”父亲把母亲搂过来。

“是这样,这东西从小随他爷,有话憋在肚子里也不说,三棍子砸不出一个屁来,哪赶上收勤快嘴又甜。明天我去找田媒人,让她帮忙。葛家滩村倒是有一个姑娘,我真看中了,长得好看又伶俐,可就是个哑巴。”母亲说。

“那不行!”父亲一听直起身来,“还没教训啊,家里有一个还不够啊。你让她来,和保财一个半哑巴在一起,不行!不行!明天你去找田媒婆看有没有合适的再说。”

这年春天,田媒婆就是忙,求她说媒的挤破门。

“二嫂,是你啊,快来坐下,快来坐下!是不是为你大儿子找媳妇啊?你放心!我早注意你大儿子,一表人才,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没等母亲说话,快嘴媒婆像过年放的小豆鞭噼里啪啦说完了。

“他大婶子,这事情就麻烦你多留神啦!你看我这老二也快长大了,解决一个是一个啊。”母亲说。

几天后,田媒婆果真给大哥提了一个。

“二嫂子,这姑娘是松元村的,人长得还行,庄户人家,干活也不错。怎么样?让他们见一面?”田媒婆说。

姑娘个头不高,长相一般。大哥见了姑娘第一面感觉还真不咋的,姑娘倒是看中了大哥。大哥话不多,个头高高的,长得又英俊帅气。

“你觉得怎么样啊?”母亲吃完饭时问大哥。

“娘,还行。也就是一般。”大哥对父亲和母亲说。大哥从来不称呼父亲的,连“叔”都不叫,他骨子里就不认这个后爹。

“什么一般?我们这个样子能找到就不错了。你不就是凭个身板,我们别的都没有了。”母亲说。“就这样吧,你兄弟学习也不好,想考学也够呛!你还是快结婚。你结了婚也好给他找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