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11页)

“小李,我父母对你印象还行,找时间咱们去你家看看你父母。”她说。

“好,那就清明节吧。正好我们老家山上花都开了,我们上山去玩。”我提议。“满街杨柳绿丝烟,画出清明二月天。”清明节如烟如梦,家家户户喜气洋洋踏青插柳。小孩子的柳笛吹彻着清新的大街,许多调皮的孩子到降媚山上采一种叫“马虎爪”的酸酸的肉层很厚的野花,回到家吊在天棚上,能存活一个多月,并且开出淡雅的白色的小花。

我和她骑自行车在满村人像观赏耍猴一样回到了故乡。老父亲看着我平生领回家的第一个女人,异常激动,里里外外,手忙脚乱。

“你看你,你怎么摘的韭菜,还带着草,你能不能摘干净点?”母亲对着在地上杀鸡的父亲说。

“我正摘着,你又让我杀鸡,我能摘干净吗?”父亲反驳说。

“你快杀,杀完了去小卖铺拿瓶子香槟,家里净些白酒,人家怎么喝?”母亲边摘着韭菜边吩咐父亲。

“知道了。他们俩上山回来还早,你着啥急?”父亲慢腾腾地用刀割开鸡胃,仔细地清洗着里面的沙子。他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这种颐指气使的方式。

桃花几度夕阳红,又是一年春风绿。我和她漫步徜徉在妩媚多情烂漫的降媚山上,天性活泼的我手持老式“凤凰”牌机械相机,不断调节光圈、焦距、速度,从不同角度给她照相,她有些拘谨的连个姿势都摆起来不自然。只可惜,她宽肩粗腰,不苗条,出不来效果。我心里暗道。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和你一起照一张。”我把相机放到一个山坡上,摆好,定好时间,调到自拍,迅速跑到她身边。没等她明白过来,我已跑到她身边,相机“咔嚓”一声,拍下了降嵋山的春天和春天里的我和她。山上的各色野花已经开放,桃树大多未开,正含着羞答答的花骨朵,只有山谷向阳的那几棵像是春天的使者傲然宣布着春天的到来。苦菜、迎春、婆婆丁、野茄子、野棉花柴[1]各自施展靓丽打扮得漂漂亮亮,槐树、杨树、椿树、松树、柳树也绽开黄黄的嫩叶,梨树高雅清洁如梧桐孤鸿寒枝拣尽,杏树媚态百生春心荡漾,风吹树摆,吹落万红无数,飘飘洒洒,似新娘花瓣落雨;山坡上沙土地里那种叫“咬咬狗”的土色小虫子,不停地向沙里扒着自己的圆形的小窝,越向里扒外面的沙子越向里落,慢慢地把自己身子藏住;一条土黄色的大蛇盘成一团,懒洋洋地沐浴着太阳,一切都以降媚山主人的姿态热情奔放地迎接着这两个客人。

我们像孩童时低身用手拔着松散的沙土里的苦菜,一会儿就一大把。“我们回去吧,这么多苦菜,蘸点甜酱,足够美餐一顿。”我提议道。

“叔,你看怎么样?”吃饭后,趁着她出去,我偷偷地问父亲。

“行啊,你看她,说话很大方,大眼睛,四方脸,不难看,还是个正式户口,吃公家饭的,饭碗有保证。再说他家穷我们也穷,正好门当户对。”父亲说。

风乍起时,竟能吹皱一池春水。回忆过去,对她的感觉竟波澜不惊。苏子感叹“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多年后回首才发现,和她并没有谈恋爱,而是在完成一项使命,一种到了年龄应该完成的使命,就像苦菜到了春天就要开花,你不想开,春天非要让你开,一种为了父亲能见到自己儿子结婚的使命。此时,父亲的胃癌像一块石头压在我胸口,憋得喘不上气来,我真搞不清他还能活几年。父亲为这个大家庭辛苦劳累了一辈子,把一个个抚养成人,结婚生子,而看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结婚,那是一种什么心情?我突然想到了徐世水的悲剧,那是一种畸形的对父母的孝顺,结果导致那样一场悲剧,留下一个孩子自己怎么成长?我为什么无意中不自觉地又走向了和徐世水同样的路,同样造成了一种与徐世水不同但结局都是悲剧的结果。

或者子灵老爷爷骨子里的东西在我身上流淌着,或者仕昌大爷的梦想和追求让我满怀壮烈,不甘于现状,或者我就是一匹雨中驰骋的奔马,只有奔跑才能获得一种心灵的快感;像一只雨中孤雁,折翅断戟伤痕累累仍艰难飞行。当我遇见她并和她平淡地再平淡不过正常交往的时候,我所在的卫生局的业务科有一个考上了山东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这事情让我沉寂湮灭刚刚两年的火花突然如地下的岩浆迸发出来,让我去圆那个大学里未圆的梦。当时,我要报考上海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但诸多原因最后没考成,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校园。

“小李,听说卫生局的宋春磊考上研究生了,厉害!咱们医院的外科主任周祥德参加医疗队支援坦桑尼亚,英语那么好,考了两次都没考上。你也快准备考吧。年纪轻轻的在个县医院有什么混头。”我的业务科主任孟德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