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页)

距离薛预定的死亡时间还有十五天。

我是被告首要的,也是唯一的证人。惩治理事长是一位名叫乔伊·林奇的男人,他身材削瘦修长,幽默感就如同头皮上的头发一样,全都浪费掉了。我敢肯定,他接受这份工作时,从未想过自己将会面对新罕布什尔州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第一场死刑处决。

“林奇理事长,”助理检察总长说,“为了薛·布尔能的处决,设备都准备好了吗?”

“如你所知,”林奇说,“对于布尔能受刑人的死刑,新罕布什尔州并不具备足够的设备。我们本来希望能在泰瑞豪特执行处决,后来发现这并不可行。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必须盖一间毒药注射室,如今它占据了州立监狱以往作为运动场的一块角落。”

“你是否能向我们详细解释一下,这些费用包括了什么?”

理事长开始念一张明细表:“本案的建筑费,39100美元。毒药注射轮床,830美元。毒药注射相关设备,费用是684美元。除此之外,人事费,包括工作人员会议、训练以及参加说明会的费用,总共是48846美元。最初的补助为1361美元,化学药剂426美元。执行处决的场地还进行了几项外部设施的改善,比如证人区的直立式窗帘、处决室的光源开关、一面单向染色镜、空调设备、紧急发电机、一只无线麦克风和观看区的扩音器,以及一台单插座电话分机,一共是14669美元。”

“理事长,你做了不少算数题。根据计算,估计已经为薛·布尔能的处决花了多少钱?”

“105916美元。”

“理事长,”葛林雷夫问,“如果法庭同意薛·布尔能改处绞刑,新罕布什尔州是否有一座可以使用的绞刑台?”

“早就没了。”林奇回答。

“那么,倘若必须建一座新的绞刑台,这对新罕布什尔州的纳税人而言,算是一项额外的花费。这样的假设对吗?”

“正是。”

“建一座绞刑台,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理事长点点头:“一处至少架设在九英尺高位置的九英尺横梁,受刑人上方至少有三英尺的间隙。活门至少需要开启三英尺,才能确保适当的间隙。我们必须找到适当的方法来开启活门,并在开启之后使其不至于过度摇晃,还需要让绞刑绳索束紧的机关。”

短短几句话内,戈登·葛林雷夫已经把这桩官司从与心灵相关的宗教自由层面,重新转向薛无可避免、迫在眉睫的死刑。我瞥了薛一眼。双手紧铐的他,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刚刚提及的建筑材料费,不少于7500美元,”理事长说,“而且,还有一项控制肉体的投资。”

“是什么?”葛林雷夫问。

“一条连向两边手腕的腰带,以三千磅高强度尼龙制成,以及另一条用相同材质做成的腿部控制带。这样,在受刑人身体不听使唤的情况下,可以让警官把受刑人带上绞刑台。还有一顶兜帽,和一台机器刽子手。”

“不能只用一条绳索吗?”

“如果你谈的是处决人类,那就不行,”理事长说,“这套设备有两个纵向孔,悬挂一个U型钢铁钳,绑上一条绳索,就像一个活套,由一条三十英尺长的绳索拧结而成……”

对他们在薛·布尔能死刑构思上费的时间和精力,连我都感到印象深刻。“你做了很多研究。”葛林雷夫说。

林奇耸耸肩:“没有人想处决别人。我的工作,就是让他尽可能拥有该有的尊严。”

“林奇理事长,购买并安装这些设备,大概要花费多少?”

“将近一万美元。”

“而你说,新罕布什尔州为了薛·布尔能的死刑,已经投资超过十万美元?”

“正是。”

“如果现在,为了布尔能先生所谓的宗教偏好,在这节骨眼上要求你建一座绞刑台,对整个惩治系统而言,是不是一种负担?”

理事长长吐一口气:“并不是负担那么简单。处决日期迫在眉睫,天杀的,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为什么?”

“法律要我们以毒药注射处决布尔能先生,经过这么久的准备,现在我们终于有了能力。如果要我在最后一分钟随便地盖一座绞刑台,不论是以个人或者职业的观点,我都觉得不妥当。”

“玛吉,”薛低喃,“我想,我要吐了。”

我摇摇头:“吞下去。”

他把头靠在桌上。运气好的话,会有善良的人以为他在哭呢!

“如果法庭命令你盖一座绞刑台,”葛林雷夫问,“布尔能先生的处决将会延期多久?”

“大约半年至一年。”理事长说。

“受刑人布尔能,将活过预定处决的时间整整一年?”

“是的。”

“为什么这么久?”

“葛林雷夫先生,你谈的是在运作中的惩治系统内进行的工程,在一组工作人员进入大门开始工作前,必须先完成背景确认的工作。他们从外部带入的工具可能会造成安全威胁,我们需要警力站岗,来监督他们,确保他们不会进入不安全的区域。我们还必须确认,他们不会试图把违禁品传给受刑人。所以,倘若我们必须从头来过,对惩治制度来说,确实是一种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