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

2月的洛杉矶,温暖如春。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坐在寓所,望着窗外的花园和泳池,竟然有些梦回越南的感觉。因为眼前的三角梅和棕榈树都令我想起热带的越南,想起在那里度过的几个春节,特别是2015年春节期间在河内见到保宁先生的情景。

多年从事越南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加上本身对文学创作的热爱,使我有幸结识了不少越南作家、诗人。但是,对保宁先生本人及其作品,我是相见恨晚的。我从大约2007年开始接触他享誉世界的代表作《战争哀歌》(此时距离这部小说初版近20年,距离我初次接触越南文学近15年),他的文学语言和创作风格都完全不同于我从前读过的其他越南作品,一经阅读就忍不住想译介。得益于北京大学教师对讲课材料选择的相对自由,我很快把这部小说带入了我所教专业的本科生和研究生的文学课堂。

2012年年初我就已经翻译完成了初稿,并指导了几个学生以此为题材的毕业论文,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译稿一直压在箱底,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作家本人。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2015年冬天,在越南文学院著名文学评论家范春原先生的安排下,我见到了保宁先生。令我惊诧的是,他竟然跟北京大学有很深的渊源,20世纪60年代,他身为语言学家的父亲被邀请来北京大学东语系越南语教研室担任外籍专家,他随父亲来到北京大学,并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童年时光。长久以来,他对中国、对北京有着一份非常特殊的感情。他曾对我说:“这些年他凭借《战争哀歌》去过不少国家,但最想去的是中国。”

《战争哀歌》出版不久就在美国有了英译本,至今已经有20多个不同语言的译本。国外对这部小说不吝赞美之词,我最同意英国《独立报》的话:“这部小说完全可以与本世纪(20世纪)以来最伟大的战争小说《西线无战事》媲美,甚至要超越《西线无战事》,因为与《西线无战事》不同,这是一部超越战争的小说,是一部关于创作,关于逝去的青春,也关于美和伤痛的爱情小说。”所以,这绝不仅仅是一部有关越战的小说,它所涉及的情感超越战争,超越时空,适用于任何正在经历或走过动荡不安的青春的人,我想这是它作为一部经典名著的特征之一。

其实《战争哀歌》初版的小说名是《爱情的不幸》,1993年译介到美国时被更名为The Sorrow of War,一出版就大受欢迎,以至越南的出版社再版《爱情的不幸》时,读者竟然不知道它就是《战争哀歌》,所以越南的出版社也就索性使用了《战争哀歌》这一书名。但本质上这是一部爱情小说或者说心理小说。小说中并没有太多关于战争本身的描写,更多的是对战争的反思,对青春的回忆。1996年,中国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了从英译本转译过来的《战争哀歌》,取名为《青春的悲怆》。不过,非常可惜的是,当时出版社和译者本人大概都不清楚这是越南小说,将作者的名字译为鲍宁,而且直接在封底说明这是一部美国小说。

有关小说整体艺术的讨论,我想就由读者来进行。我只想说,《战争哀歌》的语言艺术十分高超,充分地体现了越南语的复杂性、优美性以及强大的表现力。可是,对外国人来说,要读懂和翻译这样的语言都是艰难的,尤其是开头部分,读起来如同小说中写的雨季里的丛林道路一般难以逾越。作为女性,且是远离战争的女性,阅读和下决心翻译一本战争方面的外国小说并非易事。我在翻译的过程中,虽然尽量忠实于原著,但有些地方因考虑中文的语言表达习惯而有所增减,尤其是对段落的处理,很多地方我进行了拆开重组,将大量的长段落拆分成简短的段落。为了便于读者阅读,我曾想学习日文译者的方法,把每一章加上主题性的标题,甚至都列好了那些标题,但我最后放弃了。我并无翻译长篇小说的经验,一切都是在摸索中进行。虽然竭力追求完美,但不足之处一定在所难免。

我要感谢越南河内国家大学所属社会人文与社会科学大学文学系的青年教师阮秋贤在2009年夏天赠送我《战争哀歌》的原著,使我下决心阅读和翻译此书;感谢北京大学2009级、2012级、2015级越南语专业本科生(我们专业是3年招一届学生)以及2015年以来越南语研究生同学和几位来旁听的云南民族大学越南语专业的研究生。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中国乃至世界经典文学都遭受了忽视。他们依然那么兴趣盎然地跟我一起阅读、讨论这部不曾进入中国普通人视野的越南小说。

感谢青年作家刘丽朵、颜牧对译文提出的宝贵意见。感谢越南河内师范大学文学系讲师阮氏明商,她不仅经常回答我在翻译中提出的疑问,还把我的初稿推荐给著名作家阎连科(明商曾在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攻读当代文学专业的博士学位,其间,她翻译出版了阎连科的《坚硬如水》,2015年,这部译著还获得了越南“河内作协奖”)。在此,我要特别感谢阎连科老师在2015年大病初愈之际撰文评论《战争哀歌》,并将其纳入中国人民大学创意写作班必读的外国名著书目。我还要感谢美国加州大学富勒顿分校的孙来臣教授和他的研究生Tiffany Chen(陈予贤)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认真细致地阅读译稿且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我也要感谢洛阳外国语学院的越南语专家孙衍峰、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林明华教授在百忙之中对译稿提出的宝贵意见。感谢青年作家郑小驴,他读完我的译稿之后立刻将其推荐到他所在的海南《天涯》杂志,2015年,《天涯》第6期率先刊登了《战争哀歌》的第一部分和阎连科先生写的评论《东方战争文学的标高》。感谢作家远人在他主编的《当代中国生态文学读本》中刊发《战争哀歌》的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