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仰望着十一层,葛不垒感到一阵晕眩,在一楼居委会给父母打了电话:“爸妈,我想搬回去住了。”此次离家,他只做了简短的说明:“我和人同居。”父亲问:“是女的吗?”葛不垒说“是”。父母的反应极为强烈,给了五百块钱表示支持。
他在父母眼中一直是个孤苦的形象,听到搬回家的打算,父亲说:“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是钱的问题就等于没有问题,咱家有的是钱,要不再给你五百?”葛不垒挂断了电话。
打开十一楼的房间,墙上的钢管一阵鸣响,周浅浅倒卧在里屋床上。葛不垒飞快地找好衣服,将电脑插销拔了下来,当他抱起电脑,周浅浅睁开了一只眼睛,问:“你要走了吗?”葛不垒说:“是。”周浅浅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说:“俗人。”又翻身睡去。
葛不垒抱着电脑走出门后,又抱着电脑回来,一下坐在床边。周浅浅再次张开了一只眼睛,问:“你怎么又回来了?”葛不垒气哼哼地说:“我不是个俗人。”然后把他和沈杏花的事讲了出来。
周浅浅两眼圆睁地听完,盘腿坐了起来,吼了一声:“滚蛋。”葛不垒放下电脑,委屈地说:“为什么你能和别人好,我就不行?”周浅浅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隔了一会说:“世道已经变了,现在对男人要求比较严。”
葛不垒:“什么时候变的?”
周浅浅想了一下,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葛不垒陷入了沮丧,周浅浅反而安慰他:“算了,你也别太自责。要不我请你吃涮羊肉吧。”葛不垒几乎崩溃,哀求道:“别再跟我提羊肉。”周浅浅说:“那我请你喝酒?”
葛不垒拿了钱,从楼下买了十瓶啤酒,抱上楼后,和周浅浅喝了个烂醉。周浅浅喝醉后总是情欲高涨,于是葛不垒被冷落了数日后终于又和她好了一次。当他稍感心理平衡,却觉得后臀肿痛,疱疹再次出现。
周浅浅和葛不垒躺了两个小时,清醒后问:“你最喜欢我的哪个部位?”当时葛不垒正在摸索自己的疱疹,周浅浅误会了,得意地笑了,说:“好,再教你一个生理常识,我的处男。”她说做爱令女人上臀肌发达,臀部圆成一整块是很难看的,压缩上臀肌保持臀部弯弧,是二十岁以上的女人都要学习的技巧。
她说她已成功地掌握了这一技巧,葛不垒心中一动,很想讲给沈杏花听,便问:“什么技巧?”周浅浅跳下床去,从手包中取出了一盒烟,拆散了一根,加进了一些味精般的黄色颗粒,再卷上,递给葛不垒,说:“就是它。”
葛不垒说:“我又不用收缩上臀肌。”周浅浅说:“你们男人也需要,好多中年男人屁股圆得跟苹果似的,你可别变成那样。”她说这些黄色颗粒也来自于巴西所在的南美洲大陆,地球文明基本由北半球建立,那么南半球的人千万年来在干什么?他们在享受生活,来自南半球的东西都符合人性。
葛不垒半信半疑地抽了一根,感到略有恶心,人却一下精神了很多。周浅浅也吸了一根,两人精神抖擞地躺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对方,葛不垒说:“我对你没有欲望,但有点有劲没处使的感觉。”
周浅浅:“第一次吸,都这样。你要是有劲没处使,就去画插图吧。”葛不垒去安电脑了,电源插上后,周浅浅说:“算了,你还是把劲使在我身上吧。”
两人抱在一起,葛不垒脑海中出现巴西的幻象,木板床逐渐变化成阳光下滚热的沙滩,耳畔响起海鸥的鸣叫。周浅浅身体的色泽逐渐深重,最终变成一个黝黑的混血少女,她闪着一口白牙瞪着两只大眼,好奇地看着葛不垒,葛不垒说了句英语:“你好,我来自亚洲,一个黄种人。”
当葛不垒回到现实,周浅浅又点上了一根烟,闻着烟气,葛不垒的精神慢慢复原。看着电脑闪烁的荧屏,两人聊起了刻薄的书商,又聊到了这个月房租,葛不垒说:“我爸爸以为我和一个好女孩在一起,准备再给我五百块钱。”
周浅浅急吸了一口烟:“什么意思?”
葛不垒:“你是干那个的吗?”
周浅浅:“不是。我所做的是——安慰艺术家。”
她在男朋友庆祝考上美院的夜晚后,一度厌恶所有搞艺术的人。但她从高中时代被男友吸引,因为他向往进入艺术圈,隔了两年后,她重新思考那个糟糕的夜晚,觉得自己付出了代价,就该进入这个圈子。她又找到了男友,他一见到她就哭了,两人好了一段时间后,他的男友看上了一个人体模特,她也被一个美院老师追到了手。
她天性善良,尤其受不了一个有艺术气质的人向她敞开心扉。她听了许多泣不成声的诉说,被人连连得手。一些女画家实在看不过去,出于道义,劝她:“你太容易上当了,干脆收钱吧。”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成熟,终于采纳了这一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