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努兹蔓听到有人在夜下吟唱诗歌,对仆人说:“你去把那个吟诵诗歌的人喊来。”

仆人说:“我没听见,也不认识他,人们都在睡觉呀!”

“你去看一看,哪个人醒着,那他就是吟诵诗的人。”

仆人出去查看了一番,见醒着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位伙夫。杜姆康此时此刻尚在昏迷状态之中。

伙夫看见一位官差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免有些害怕。仆人问伙夫:“你就是刚才吟诵诗的那个人吗?我们的女主人都听见你的声音了。”

伙夫认定那位女主人因为听见吟诵诗而发怒了,故而感到害怕。他说:“凭安拉起誓,不是我呀!”

“吟诗的究竟是谁,带我去找一找吧!因为你醒着,你一定知道谁在吟诗。”

伙夫为杜姆康而担惊受怕,心想:“也许这个仆人要加害于杜姆康。”想到这里,便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凭安拉起誓,你在说谎啊!你明明在这里坐着,你不知道,谁能知道?”

“我跟你说实话,吟诗的那个人是个过路人;正是那个人搅得我不得安睡。安拉会惩罚他的。”

仆人说:“你如果认识他,就请领我去找他,我把他带到我们女主人的驼轿门前,或者你带着他去。”

伙夫说:“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把他带去。”

仆人离开伙夫走去,将情况报告给女主人,说道:“谁也不认识那个人,因为那是个过路人。”

努兹蔓没有作声。

杜姆康从昏迷中醒来,见月亮已挂在中天,凉风吹拂着他的面颊,激起他心中无限惆怅。他清了清嗓子,想再吟唱一番,不料伙夫厉声问他:“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吟唱几首诗歌,以便扑灭我心中的忧愁烈火。”杜姆康回答道。

“难道你不晓得刚才出了什么事?刚才我差点被一个当官差的抓去,险些丧掉这条命。”

杜姆康惊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刚才你不省人事时,一位官差手握一根胡桃木棍子来到我的面前,仔细打量睡觉人的面孔,问刚才吟诗的是谁。他发现醒着的人只有我自己,便问起我来,我说是一个过路人吟唱了两句,已经离去了。幸亏安拉救了我一命;如若不然,他真会把我杀掉的。他对我说:‘若再听见有人吟唱,你就把他带到我们这里来。’”

杜姆康听他这样一说,哭了起来。他说:“我要吟就吟,要唱就唱,谁能阻止得住呢!我已离祖国很近了,还怕谁呢?”

“你这样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我非吟唱不可!”

“如果这样,你我只能在此分手,各奔东西了。我本想陪你一直到巴格达城,让你同你的父母团聚。我与你已经共度过一年半的时光,我从未伤害过你,现在我们长途跋涉外加熬夜,已经疲惫不堪,你何苦还要吟唱诗歌呢?况且夜深人静,人们一路风尘,劳累得很,正睡得香甜。”

杜姆康说:“我一定要吟唱一番!”

杜姆康心中忧思勃发,再也压抑不住,开口吟唱道:

行至德塞区,

我站在庭院中间,

高声呼唤她的名字,

但愿应声还。

寂寞化成了夜幕,

掩盖住了你的脸面;

我想驱散黑暗,

不料思念火把又燃。

倘若人已去了,

这样情景并不算新鲜;

昔日种下荆棘,

今朝怎会长出花果山!

我的神已离天国园林,

这本不是我的心愿。

如若不能自我安慰,

在天上也会伤感。

杜姆康接着吟唱道:

回忆当年欢乐,

时光听我呼唤。

欢乐的王国里,

歌舞鼓乐庆团圆。

何时才能盼得亲人归,

相聚宫中大院。

这里站着杜姆康,

那边坐着努兹蔓?

杜姆康吟罢诗歌,连喊三声,旋即昏迷过去。伙夫起来,立即为他盖好斗篷。

坐在帐篷里的努兹蔓听到有人边吟边啼,而且诗中提到自己和弟弟的名字,更加惆怅不安,禁不住哭了起来。她叫来仆人,对仆人说:

“你这个没用的!刚才吟唱诗歌的那个人,又吟唱了起来,听声音离我们很近。凭安拉起誓,你若再不把他带来,我就告诉侍卫官,让他揍你一顿,然后将你赶走。你拿上这一千第纳尔,给了那个吟唱诗歌的人,和和气气地把他叫到我跟前来,千万不要伤害他。如果他不肯来,你就把这个装着一千第纳尔的钱袋给他;倘若他不肯要,就随他的意,问一问他是从哪里来的,是做什么的,然后迅速回来,不要久留那里……”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