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八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青年接着讲自己的经历……

船载着我们航至一个乡村码头，船主说：“我们上岸吧！”

当时已是夜幕垂降时分，人们纷纷离船上岸。我趁机站起来走到幕帘后面，抱起四弦琴，弹了一曲又一曲。我把女奴向我学的那支曲子也弹了一遍，然后回到我原先坐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人们回到船上；此时此刻，明月照亮了大地和河水。

哈什姆人对女奴说：“看在安拉的面上，你不要让我们的生活太寂寞呀！”女奴抱起四弦琴，按着琴弦，一声大喊，倒在了地上。

众人以为女奴一命呜呼了。片刻后，女奴说：“凭安拉起誓，我的先生就坐在这只船上。”

哈什姆人说：“凭安拉起誓，假若你的先生在我们的这只船上，我一定不放弃与他结交朋友的机会，也许他能减轻你的忧虑和惆怅，也好让我们静赏你的歌喉。不过，他根本不会在我们的船上。”

女奴说：“有我的主人在场，我不能弹琴，也弹不出什么好曲子来。”

哈什姆人问船员们：“你们曾让一个外人上船吗？”

船员们说：“不曾让任何外人上船呀！”

我担心哈什姆人不再往下问，便笑了起来，说道：“有哇！我就是这位女子的先生：我是她的主人时，曾教她弹琴唱歌。”

女奴喊道：“凭安拉起誓，这就是我先生的声音！”仆人们把我带到哈什姆人跟前。哈什姆人看见我，一眼便认出了我。他说：“哦，天哪，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你怎么啦？”

我把我的遭遇向他讲了一遍，禁不住泪水潸然下落。与此同时，坐在幕帘后的女奴也呜咽起来。

哈什姆人听后，也哭了，他的手下人也都哭了起来，对我深表同情。

哈什姆人说：“凭安拉起誓，我不曾挨近这位女子，今天才听到她的歌声。蒙安拉恩赐，我的家境还算宽裕。我这次到巴格达来，为的是听歌赏乐，再则找信士们的长官谋求生计。我这两个目的都已实现。当我打算回家乡时，暗暗对自己说：‘再听听巴格达人弹唱的歌曲吧！’我就买下了这个女奴，但不知道你们俩之间的情况。我求安拉作证，我保证她到了巴士拉之后，立即释放她为自由人，让你与她结为夫妻，我供你们吃穿，给你们提供足够生活费用。但有一条，想听歌时，你就得给她挂一道幕帘，让她在幕帘后为我唱歌。这样，你也就成了我的兄弟和好友。”

我听后感到非常高兴，哈什姆人把头伸进幕帘后，对女奴说：“你同意吗？”女奴为哈什姆人祝福祈祷，对他表示感谢。

哈什姆人叫来一个仆人，对仆人说：“你领这个青年去，给他换上漂亮的衣服，为他熏香，然后把他带来。”

仆人把我领去，按照主人的吩咐，为我沐浴熏香，又给我换上华丽衣服，之后把我带到主人面前，在我面前摆上醇酒佳肴，主人与我对饮起来。紧接着，女奴用极美的音调唱道：

与心上人告别，

人笑我淌泪。

他们都未曾尝过，

离别的苦滋味。

离别愁似火，

炽燃灼烧我的胸肋。

只有身临其境，

方才晓知情何归。

大家听完女奴歌唱，个个高兴不已。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情，从女奴手中接过四弦琴，边弹边引吭高歌：

有求慷慨者，

必定会得到恩惠。

近小人招耻辱，

近贤者便成高贵。

屈辱若不可免，

宁望君子门楣。

敬意只给高尚人，

不给小人让位。

他们听了我的弹唱，一个个兴高采烈，欣喜至极。我唱了一个时辰，直至船靠近岸边，停泊下来。船上的人纷纷上岸去，我也跟着大家上了岸。当时，我有些醉意，走去小解时，不知不觉困意来临，竟然就地躺下，进入了梦乡。

人们都上了船，我却没有上船。因为他们也都醉了，根本不知道我还没有上船。他们乘船继续航行，不久到了巴士拉城。

炎热的阳光把我晒醒。我醒后站起身朝四下望去，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不禁大吃一惊。我忘记问那个哈什姆人的姓名及他在巴士拉的住址，更不晓得他以什么而知名。我把钱都交给了女奴，身上一文钱都没留。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仿佛我曾在梦中见过我的那个女奴，而那一切欢乐也都像梦中发生的事情。

我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但见一条大船开来，我登上船去，随船到了巴士拉城。

巴士拉城里没有我认识的人，我也不知道那个哈什姆人家住何处，只好到一家杂货商那里要了笔、墨和纸，坐下来开始写字。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