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受女辱潜逃黑齿邦观民风联步小人国(第2/3页)

说话间不觉来到船上。林之洋道:“俺们快逃罢!”分付水手起锚扬帆。

唐敖因那扇子写的甚好,来到后面,向多九公讨了。多九公道:“今日唐兄同那老者见面,曾说‘识荆’二字,是何出处?”唐敖道:“再过几十年,九公就看见了。小弟才想紫衣女子所说‘吴郡大老倚闾满盈’那句话,再也不解。九公久惯江湖,自然晓得这句乡谈了。”多九公道:“老夫细细参详,也解不出。我们何不问问林兄?”唐随把林之洋找来,林之洋也回不知。唐敖道:“若说这句隐着骂话,以字义推求,又无深奥之处。据小弟愚见,其中必定含着机关。大家必须细细猜详,就如猜谜光景,务必把他猜出。若不猜出,被他骂了还不知哩!”

林之洋道:“这话当时为甚起的?二位先把来路说说,看来这事惟有俺林之洋还能猜,你们猜不出的。”唐敖道:“何以见得?”林之洋道:“二位老兄才被他们考的胆战心惊,如今怕还怕不来,那里还敢乱猜?若猜的不是,被黑女听见,岂不又要吃苦出汗么?”多九公道:“林兄且慢取笑,我把来路说说。”当时我们谈论切音,那紫衣女子因我们不知反切,向红衣女子轻轻笑道:“若以本题而论,岂非吴郡大老倚闾满盈么?’那红衣女子听了,也笑一笑。这就是当时说话光景。”林之洋道:“这话既是谈论反切起的,据俺看来,他这本题两字,自然就是甚么反切。你们只管向这反切书上找去,包你找得出。”多九公猛然醒悟道:“唐兄,我们被这女子骂了!按反切而论,‘吴郡’是个‘问’字,‘大老’是个‘道’字,‘倚闾’是个‘于’字,‘满盈’是个‘盲’字。他因请教反切,我们都回不知,所以他说‘岂非问道于盲’么?”

林之洋道:“你们都是双目炯炯,为甚比作瞽目?大约彼时因他年轻,不将你们放在眼里,未免旁若无人,因此把你比作瞽目,却也凑巧。”多九公道:“为何凑巧?”林之洋道:“那旁若无人者,就如两旁明明有人,他却如未看见。既未看见,岂非瞽目么?此话将来可作‘旁若无人’的批语。海外女子这等淘气。将来到了女儿国,他们成群打伙聚在一处,更不知怎样利害。

好在俺从不会谈文。他要同俺谈文,俺有绝好主意,只得南方话一句,一概给他‘弗得知’。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俺总是弗得知,他又其奈俺何?”多九公笑道:“倘女儿国执意要你谈文,你不同他谈文,把你留在国中,看你怎样?”林之洋道:“把俺留下,俺也给他一概弗得知。你们今日被那黑女难住,走也走不出,若非俺去相救,怎出他门?这样大情,二位怎样报俺?”唐敖道:“九公才说恐女儿国将舅兄留下,日后倘有此事,我们就去救你出来,也算以德报德了。”

多九公道:“据老夫看来,这不是以德报德,倒是以怨报德。”唐敖道:“此话怎讲?”多九公道:“林兄如被女儿国留下,他在那里何等有趣,你却把他救出,岂非以怨报德么?”林之洋道:“九公既说那里有趣,将来到了女儿国,俺去通知国王,就请九公住他国中。”多九公笑道:“老夫倒想住在那里,却教那个替你管舵呢?”唐敖道:“岂但管舵,小弟还要求教韵学哩。请问九公,小弟素于反切虽是门外汉,但‘大老’二字按音韵呼去,为何不是‘岛’字?”多九公道:“古来韵书‘道’字本与‘岛’字同音。近来读‘道’为‘到’,以上声读作去声。即如‘是非’之‘是’,古人读作‘使’字,‘动’字读作‘董’字。此类甚多,不能枚举。大约古声重读‘岛’,今声轻读‘到’,这是音随世转,轻重不同。所以如此。”林之洋道:“那个‘盲’字,俺们向来读与‘忙’字同音,今九公读作‘萌’字,也是轻重不同么?”多九公道:“‘盲’字本归八庚,其音同‘萌’,若读‘忙’字,是林兄自己读错了。”林之洋道:“若说读错,是俺先生教的,与俺何干?”多九公道:“你们先生如此疏忽,就该打他手心。”林之洋道:“先生犯了这样小错,就要打手心。那终日旷功,误人子弟的,岂不都要打杀么?”

唐敖道:“今日受了此女耻笑,将来务要学会韵学,才能歇心。好在九公已得此中三昧,何不略将大概指教?小弟赋性虽愚,如果专心,大约还可领略。”多九公道“老夫素于此道,不过略知皮毛,若要讲他所以然之故,不知从何讲起。总因当日未得真传,心中似是而非,孤疑莫定,所以如此。唐兄如果要学,老夫向闻歧舌国音韵最精,将来到彼,老夫奉陪上去,不过略为谈谈,就可会了。”唐敖道:“‘歧舌’二字是何寓意?何以彼处晓得音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