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新贵妃返本为男旧储子还原作女

话说世子摇头道:“臣儿无事不能出宫,即使出去,亦有护卫,何能一人上船?好在近日众宫娥不来伺候,明日阿母上轿,臣儿暗藏轿内,即可出去。务望阿母携带。”林之洋道:“只要小国主办的严密,俺自遵命。”到了次日,国王命人备轿,送林之洋回船,并命众宫娥替林之洋改了男装,伺候上轿。世子在旁,看见人众,惟有垂泪,十分着急,忙到轿前附耳道:“此时耳目众多,不能同去,臣儿之命全仗阿母相救。若出十日之外,恐不能见阿母之面。臣儿住在牡丹楼,切须在意!”送了几步,哽咽而去。

林之洋回到船上。原来国王昨日备了鼓乐,已将唐敖、多九公护送回来。

此时林之洋见了唐、多二人,惟有再三拜谢。吕氏、婉如、兰音也都相见,真是悲喜交集。林之洋道:“妹夫到海外原为游玩,那知是俺的救命恩人。俺在那里受罪,本要寻死,因得梦兆,必有仙人相救,俺才忍耐。今仙人还不赏光,却亏妹夫救俺出来。”多九公道:“这是林兄吉人天相,所以凑巧得唐兄同来。当日路过黑齿,唐兄曾有以德报德之话,今日果然应了。可见林兄这场灾难久有预兆,我们何能晓得?”唐敖道:“舅兄为何步履甚慢?难道国王果真要你缠足么?”林之洋见问,不觉又是好笑,又是愧恨道:“他把俺硬算妇人,做他的老婆也罢了,偏偏还要穿耳缠足。俺这两脚好像才出阁的新妇,又像新进馆的先生,这些时好不拘束。偏偏那些宫人要早见功效,又用猴骨熬汤,替俺薰洗。今虽放的照旧,奈被猴骨洗的倒像多吃两怀,害酒一般,只觉软弱,至今还是无力。当日上去卖货,曾有一个喜蛛落在俺脚上,那知却是这件喜事!”婉如道:“爹爹耳上还有一副金环,俺替你取下来。”林之洋道:“那穿耳宫娥也不顾死活,揪着耳朵就是一针。今日想起,俺还觉痛!这总怪厌火国囚徒把俺胡须烧去,嘴上光光的,国王只当俺年轻,才有这番灾难。闻得国王昨日已送妹夫回船,还有谢仪一万两,可曾来么?”唐敖道:“久已送来。舅兄何以得知?”林之洋遂将世子屡次送信,诸事照应,并后来求救各话,备细说了一遍。

唐敖道:“世子既有患难,我们自应设法救他,况待舅兄如此多情,尤当以德报德。且世子若非情急,岂肯把现成国王弃了,反去改换女装,投奔他邦九理?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方可起身。九公以为如何?”多九公道:“以德报德,自应如此。但如何设法,必须商酌万全,方好举行。林兄在宫多日,路径已熟,可有妙计?”唐敖道:“这位世子可像岐舌世子?如会骑射,就容易设法了。”林之洋道:“世子虽是男装,奈他是个女人,未必晓得骑射。妹夫如果真心救他,俺倒有计,除了妹夫,别人都不能。”唐敖道:“此等仗义之事,用着小弟,无不效劳。不知有何妙计?”林之洋道:“据俺主意,到了夜晚,妹夫将俺驼上,一同撺进王宫,将他救出,岂不是好?”唐敖道:“王宫甚大,世子住处舅兄可知道么?”林之洋道:“世子送俺时,他说住在牡丹楼。他们那里牡丹甚高,到了开时,都是登楼看牡丹。俺们到彼,只检牡丹多处找他,自然见面了。”唐敖道:“今晚且同舅兄撺进王宫,看是如何,再作计较。”多九公道:“林兄因感世子之情,唐兄只知惟义是趋,都是奋不顾身,竟将王宫内院视为儿戏。请教二位,彼处既是宫院,外面岂无兵役把守。里面岂无人夫巡逻?二位进去,倘被捉获,不知又有甚么良策,据老夫愚见,还须慢慢商量。如此大事,岂可造次!”唐敖道:“小弟同舅兄至彼,自然要加意小心,相机而行,岂敢造次?九公只管放心。”

到了下午,用过晚饭,唐敖身上换了一件短衣。林之洋也把衣服换了。

因向日所穿旧鞋甚觉宽大,即命水手上去,另买一双含脚的穿了。结束停当,天已昏黑。吕氏恐丈夫上去又惹是非,再三苦劝。林之洋那里肯听,即同唐敖别了多九公,蹁进城来。走了多时,来到王宫墙下,四顾无人,唐敖遂驼了林之洋,将身一纵,撺上墙头。四处眺望,只听里面梆铃之声络绎不绝,随即越过几层高墙,梆铃之声渐觉稀少。唐敖轻轻说道:“舅兄,你看此处鸦雀无闻,甚觉清静,大约已到院了。”林之洋道:“迎面这些树木想是牡丹楼,俺们下去看看。”唐敖随即撺入院内。林之洋轻轻跳下,方才脚踹实地,不防树林跳出两只大犬,狂吠不止,将二人衣服咬住。那些更夫闻得犬吠,一齐提着灯笼,如飞而至。唐敖措手不及,连忙摔脱恶犬,将身一纵,撺上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