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逞豪兴朗吟妙句发婆心敬诵真经(第2/3页)

张凤雏道:“妹子因昨日绿云姐姐央求众人写扇子,偶然想起一个笑话:一人夏日去看朋友,走到朋友家里,只见朋友手中拿着一把扇子,面前却跪着一人,在那里央求。朋友拿着扇子,只管摇头,似有不肯之状。此人看见这个样子,只当朋友素日书法甚佳,不肯轻易落笔,所以那人再三跪求,仍不肯写。此人看不过意,因上前劝道:‘他如此跪求,你就替他写写,这有何妨?’只见地下跪着那人连连喊道:‘你会意错了!我并非求他写,我是求他莫写!’”说的众人不觉好笑。兰言道:“世人往往自以为是,自夸其能,别人看着,口里虽然称赞,心里却是厌烦,他自己那里晓得?这个笑话虽是斗趣,若教愚而好自用的听了,却是当头一棒,真可猛然唤醒。人能把这笑话存在胸中,凡事虚心,所行之事自然不致贻笑于人了。”

青钿道:“笑话业已说过,请宝云姐姐销这百杯酒了。”宝云道:“恰好妹子素日有个心愿,此时借此把酒销去,却也有趣,但恐过于迂腐,不合大家之意。”众人道:“姐姐有何心愿,只管分付,无不遵命。”宝云道:“妹子幼年因父母常念膝下无子,时常忧闷,每每患病,所以暗暗许个心愿,亲自敬录一万张《觉世真经》各处施送。此刻意欲奉送诸位姐姐一张。当日发愿之时,曾祷告神礻氏,有人见了此经,如能敬诵一遍的,愿他诸事如意,遇难成祥。今日奉送之后,但愿时时敬诵,自然消凶聚庆,福寿绵长。喜得大家分居各道,每位另有十张,拜恳带去替我施送。并且《真经》之后,还有几行小字,是劝人敬避圣讳的。妹子因乡愚无知,往往直称圣讳,并不称某,而于文字亦不敬避,即使有不能不用者,则‘羽雨’字按前人韵书原可通用,似应书此,方为尊敬。尤可骇的,乡愚无知,往往以‘天’字取为名号,殊不知天为至尊,人间帝王尚且称为天子,若世人为名为号,其悖谬何可胜言?又有以‘君’字为名号的,要知人生世上,除天地之外,惟君父最大。今于名号既知父字宜避,而君在父上,偏又不避,不知何意。诸如此类,总要明哲君子于乡党中剀切晓喻,俾知尊敬天地君亲之道,自然同归于善了。”众人道:“如此好事,姐姐又是写就现成之物,并非教吾们代写施送,怎么还说拜恳的话,未免客套了。”

兰言道:“他为父母的事,况且又是圣经,这‘拜恳’二字却是不可少的,不如此也不显他慎重之意。众人因他慎重,也就不肯草草施送了。请教怎么又能借此可以行令呢?”宝云道:“如今妹子意欲借此把这《真经》对众敬诵一遍,普席都以句之落处饮酒。假如‘敬天地’,顺数第三位即架一筹,周而复始。念完之后,以面前酒筹多寡,照数饮酒。虽是奉敬两杯之意,其实要借此宣扬宣扬,这就如兰言姐姐所说,无非劝人众善奉行之意。诸位姐姐以为何如?”众人道:“我们无不遵令。”兰言道:“如此好令,真是酒席筵前所未有的。妹子躬逢其盛,能不浮一大白?至于姐姐所嘱《真经》,妹子不但代为施送,并且亲自薰沐,也录千张施送,以为老师师母求福一点孝心。”宝云再三称谢。

那边闵兰荪同毕全贞、花再芳三人所坐之处虽都隔席,但相离甚近,不时交耳接谈。今听宝云、兰言之话,都不觉暗暗发笑,毕全贞暗向二人道:“宝云姐姐要行此令,已是迂腐讨厌,偏偏这位兰言夫子不但并不拦阻,还要从中赞扬,你说令人恨不恨?真是轻举妄动,乱闹一阵了。”花再芳道:“兰言夫子听了宝云夫子之话,正中心怀,乐不可支,如何肯去拦阻?你只听他昨日那一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话,也不怕人厌,刺刺不休,就知他素日行为之谬。他口口声声只是劝人做好事,要知世间好事甚多,谁有那些闲情逸志去做?不独没工夫去做,并且也做不了许多。与其有始无终,不能时行方便,倒不如我一善不行的爽快。遇着钱上的方便,我给他一毛不拔,借此也省许多花消;遇着口上的方便,我给他如聋似哑,借此也省许多唇舌。我主意拿的老老的,你纵有通天本领,也无奈我何。行为一定如此,这是牢不可破的。”闵兰荪道:“姐姐主见之老,才情之高,妹子虽不能及,但果蒙不弃,收录门墙之下,不消耳提面命,不过略为跟着历练历练,只怕还要青出于蓝哩。这些行为妙算,一时也说不完,好在大家言谈都归一路,将来慢慢倒要叨教。妹子平日但凡遇见吃酒行令,最是高兴,从不畏道畏尾,刚才听了这些不入耳之言,不但兴致索然,连头都要疼了。昨日听了兰言夫子那番话,足足头疼一日,今日刚觉轻松,偏遇宝云夫子又是这番话,这个头疼倒又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