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论果赢佳人施慧性辩壶卢婢子具灵心(第2/3页)
玉蟾掣了花卉叠韵道:“我们连日在老师府上,妹子有个比语,说来求教:芄兰。《家语》:‘入善人之室,如入芝兰之室。’‘如入’双声,敬香云姐姐一杯。’”兰言道:“此句飞的乃言道其实,万不可少;恰恰飞到香云姐姐,尤其凑巧。明日老师看见这个单子,见了此句,必说我们这些门生虽然年轻,还是识得好歹的。”小春道:“独赞宝云姐姐,岂不把今日的主人落空么?”春辉道:“何尝落空?你把飞的‘芝兰’二字翻个斤斗,岂不是今日的主人么?”
众人听了,不觉大笑,都道:“这句飞的原巧,也难得春辉姐姐这副锦心,这张绣口。”
香云掣了虫名叠韵道:“螳螂。《吴越春秋》:‘夫黄雀但知伺螳螂之有味。’本题叠韵,敬再芳姐姐一杯。”闺臣道:“每见世人惟利是趋,至于害在眼前,那里还去管他。所以俗语说的‘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就如黄雀一心要捕螳螂,那知还未到口,而自己却命丧王孙公子之手。岂非为螳螂所害?古人因贪利之辈不顾祸患,故设此语以为警戒。无知世人虽知其语之妙,及至利到跟前,就把害字忘了。所谓‘利令志昏’,能不浩叹!”
青钿道:“再芳姐姐接令了。”花再芳因紫芝臭虫之令又多饮几杯,正在打盹,忽听此言,连忙接过签筒,掣了一枝,高声念道:“身体双声。”众人听了,想起兰荪的脚筋,由不得又要发笑;因再芳性情不好,大家也不敢多言。紫芝却暗暗写了一个纸条,拿在手里。只见再芳在那里一面摇着身子寻思,一面拿着牙杖剔牙。紫芝趁势过去道:“姐姐只怕也是肉圆子塞在牙缝里,我替你剔出来。”再芳仰首张口,紫芝朝里望一望道:“这个好剔,只有豆大,是个红的。”接过牙签,放入口内,朝外一剔,看了一看,撂在地下道:“我说为何通红,原来是个臭虫。”再芳道:“左边也塞的狠,你也替我剔出来。”紫芝又剔出,朝地下一丢道:“我只当是些芝麻,原来是几张虱子皮。”就势把纸条递过,随即归位。
再芳看了,乐不可支,慌忙说道:“秃头。《谷梁传》:‘季孙行父聘于齐,齐使秃者御秃者’。重字双声,敬琼芳姐姐一杯。”引的众人由不得好笑。春辉道:“这都是紫芝妹妹造的孽。我同你赌个东道,除前书之外,如再飞个秃字,或双声,或叠韵,我吃一杯。并且所飞之句仍要归到形体,至于苏武秃节效贞,孔融秃巾微行之类,那都不算。”紫芝想一想道:“有了!《东观汉记》:‘窦后少小头秃,不为家人所齿。’这是本题双声。又许氏《说文》:‘仓颉出,见秃人伏禾中,因以制字。’这是‘因以’双声。还有《风俗通》:‘五月忌翻盖屋瓦,令人发秃。’这是‘屋瓦’双声。别的虽有,大家用过之书我都忘了,必须查查单子去。”春辉道:“查出不算。”紫芝道:“既如此,就吃三杯饶你罢。”春辉道:“我记得他们议论‘菽水’,《风俗通》倒像有人用过。”紫芝道:“呸!我也吃一杯。”青钿道:“刚才玉儿替紫芝姐姐掣的实系天文,我因题目过宽,所以改个虫名,那知还是教他灌了好几杯。”紫芝道:“并且亭亭姐姐说的那句《汉书》,还多谢你们把笑话也免了。”春辉道:“这个亏吃的不小,怎么九十多人都被他闹臭虫搅糊涂了?少刻这笑话一定要补的。”
叶琼芳掣了兽名双声道:“马余。《司马文园集》:‘轶野马,车惠马余’。‘野马’叠韵,本题双声,敬银蟾姐姐一杯。”题花道:“这两句竟是套车要走了。”众丫环道:“车都套齐,久已伺候了。”玉芝道:“祝才女说的是书,何尝问你们套车?看这光景,你们倒想家了。”史幽探道:“正是。天已不早,此令不知还有几人?”玉儿道:“还有八位才女。”众人齐催拿饭。兰芝只说:“天时尚早,尽可从容。”
宰银蟾掣了蔬菜叠韵道:“壶卢。刘义庆《世说》:‘东吴有长柄葫芦,卿得种来否?’本题双声,敬兰芳姐姐一杯。’”闺臣道:“玉儿,我考你一考。此句怎样?”玉儿道:“这是当日陆士衡弟兄初见刘道真,以为道真不知问些什么大学问的话,谁知他只问壶卢种可曾带来。”紫芝道:“我也学刘道真了。请问婉春姐姐,你们会稽山的老虎最多,你来时可曾把虎须带来?”婉春道:“姐姐要他何用?”紫芝道:“我要两根送兰荪、再芳二位姐姐,做剔牙杖。”
兰言道:“玉儿,你把单子拿来我看。”玉儿送过,兰言看了道:“这‘壶卢’二字为何写做两样,究竟用那个为是?”玉儿道:“历来写草头虽多,但据我的意思,壶是饮器,卢是饭器,北边此物极大,人都做为器用。古人命名,必是因此。《诗》有‘八月断壶’之句,并非草头。至于草头二字,‘葫’是大蒜,‘芦’是蒲苇,会义指事,迥然不同,不如无草头最切。当日崔豹虽未言其所以,却已用过。”兰言道:“玉老先生请罢。将来我们再写这两个字,断不‘依样葫芦’,一定要改‘新样壶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