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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两周以来,我每天早上都会去社区活动中心。在7岁生日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去社区活动中心,大家为我准备了惊喜生日派对。大家排队在海报上写下祝福,社区活动中心的负责人纳尔森夫人带来了十个盖着巧克力的纸杯蛋糕,其中一个上面插着蜡烛。她让所有人一起唱生日快乐歌。我睁大眼睛问:“这些真的是为我准备的?”

我很高兴,但也感到害怕和尴尬。我激动地看着周围的人,尤其是纳尔森夫人,同时害怕这一切会被夺走的恐惧感也涌了上来。看着他们为我准备的这一切,我对自己说:“他们喜欢我。”我望着纳尔森夫人,她微笑着俯身看着我。她看着我的样子像极了格拉谢拉夫人。我们一起欢笑歌唱,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落在脸颊上,这让我一阵尴尬。我明亮的笑容和眼泪混合在一起,孩子很困惑:“她哭了,纳尔森夫人,她为什么哭?”

我很尴尬,强忍着泪水。纳尔森夫人让所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轻声对我说:“闭上眼睛许个愿吧,然后吹灭蜡烛。”我正准备吹灭蜡烛,她提醒我要确定已经许愿了。但是我还没有想出愿望来,眼泪跌落得更快了。

纳尔森夫人告诉大家可以吃自己的蛋糕了,然后她一只手环抱着我,在我身边轻声说:“深吸一口气,然后许个愿吧。”蜡烛依旧在燃烧着,她说:“你可以许任何愿望。”之前我从来没有生日派对,即便是在家里。

我轻轻地说:“我有愿望了。”

纳尔森夫人高兴地抱紧我:“很好,现在在心里想着这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我想着“我希望做纳尔森夫人的女儿”,然后吹熄了蜡烛。

“很好,你可以吃蛋糕了,在你回家之前,我们玩几个游戏吧。”我大口吃起了蛋糕。

在这之前,我的生日里充满了伤害。只要任意打开我大脑里的某个门,就可以知道我的那些生日充满了痛苦,我是多么想从这些伤痛中被解救出来。在社区活动中心的那个早晨,某个部分的我脆弱并且需要爱,那部分的我努力抓住与纳尔森夫人在一起被爱的瞬间,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重温。

那个傍晚,我慢慢地走回家,快要到家时,我惊讶地看到父母正坐在门廊前。母亲比以往回来得早些,她从来不会这样,我想她或许是为了回家庆祝我的生日,或许为我准备了好吃的和一个蛋糕。在远处看,我的父母像是在享受着这个有凉爽微风的6月天。我注意到父亲正在与母亲说着什么,母亲面无表情,就像她在整理花园时的样子。我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看上去很严肃。父亲正在以严厉的姿态指着母亲,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他看到我时突然停了下来。

我感到不安,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无法在母亲面前保持开心的状态。我跑过去想要拥抱她,但是她伸出手来挡住了我。“不,奥尔加,你满身都是汗。”母亲依然穿着她体面的工作服,无袖花裙子盖住她的大腿,露出膝盖,她的头发很整齐,每一个发卷都用发胶固定住。每当我在她上班之前醒来,都会看到她在打理自己的妆容。父亲对我伸出手臂。他穿着灰色套装和上浆的衬衫,系着黑色领带,浅顶毛呢帽放在他旁边的小桌子上。那时我在想,父亲穿戴这么整齐真是奇怪,因为他并不工作。

“过来,奥尔加。我来抱抱你。”他突兀地大笑着说,看上去像是表演给什么人看一样。他热切的眼神穿过我,好像正在看其他的什么。我犹豫着,我很害怕,他的嘴在密实的小胡子下面弯曲着,他在微笑。这样的表情我看过太多次,我的大脑里形成了一种认知,这是残酷和无情的信号。有些时候,我感觉他并不想伤害我,只是要羞辱我,摧毁我的意志。我意识中的某部分认出了他这个恐怖的表情,这是我步入7岁的第一天,我不想让这些回忆和信息占据我,我要躲开父亲。

我看向母亲希望得到庇护,但是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仿佛她并不在门廊里,她躲进了自己内心的深处,逃避那些她无法面对却又无法阻止的事情。我慢慢走过去给父亲一个拥抱,尽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他把我抱在腿上,我感到他裤子里的什么东西硬了。我想挣脱他,但是他紧紧地抱着我。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你不想要生日礼物了吗?”

我回答:“我想要我的礼物,爸爸。”我的声音干涩、顺从,我别无选择。他放松手臂,我顺势从他身上下来。某一部分的我知道之后他会给我另一个礼物,这个部分刚才在与纳尔森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是关闭的,这个部分识别父亲的脸色,知道如何躲避打骂和羞辱。我的想法快速地涌动着:我不想要你的任何东西!我想你死!太多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无法集中精神,无法抓住当时的想法,也无法理解这些想法。它们被我的许多部分保管着,只是为了保护我远离愤怒。我不可以有这样的情绪,更不可以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