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之死:镜次三(第3/3页)
“我是个胖小子,”他说,“都没人和我玩。我胖得只能捉,没法藏,就有那么胖。”他接着说,“太胖了,我得分两次才能离开房子。”他没有笑,因为他不是想开玩笑,他只是做他自己,不这样他做不到。一层伪装下面是另一层伪装,一层又一层,再下面才是那痛楚黑暗的东西——他的生命,我们彼此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只能说:“最后一次机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行我就离开。我走了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再也不做你的捧哏了。”
于是他对我说,我的父亲,这个在我面前渐渐死去的父亲,虽然就他的状况而言他今天看上去不错,他说:“你今天不对劲,儿子。进步不小呀。”他尽力模仿着喜剧演员格鲁乔,眨眨眼睛以防万一——这很冒险——我相信他是认真的。
我居然真的相信他是认真的,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站起身要走,但是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用我以为他已经不再拥有的力量拉住我。我看着他。
“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他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我以前就预见过。我知道它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但不是今天,别担心。”
他完全是认真的,我相信他,我真的相信他。他知道。我脑海中的思绪千丝万缕,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我们的眼神就这么锁在一起,我充满好奇。他知道。
“你是怎么——为什么——”
“我一直都知道,”他声音微弱,“我一直有这种力量能看见。我打小就有这种能力。我小时候做过一些梦,然后尖叫着醒来。第一天晚上我父亲进我的房间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我梦见我的斯塔希姨妈死了。他向我保证斯塔希姨妈平安无事,让我继续睡觉。
“但是第二天她死了。
“一周左右之后,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另一个梦,我尖叫着醒来。他又来到我房间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我梦见爷爷死了。他又对我说——虽然声音可能有些颤抖——爷爷没事,我又继续睡觉。
“第二天,当然,爷爷死了。
“又过了几周,我没有再做梦。然后我又做了个梦,父亲来问我我梦见了什么,我告诉他,我梦见我父亲死了。他当然向我保证他没事,别多想,但是我知道他乱了套,我听见他整晚在房间里踱步,第二天他完全心不在焉,总是东张西望,好像有什么东西会掉到他头上。他很早就进城去了,去了很久,回来时看上去很糟糕,仿佛等那把要掉下来的斧子等了一整天。
“‘老天爷呀。’他看见我母亲并对她说,‘这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一天!’
“‘你以为就你倒霉呀,’她说,‘送牛奶的今天摔死在门廊上了!’”
我“嘭”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希望他马上心肌梗死,死得快些,这样我们就一了百了了。毕竟我早就开始哀悼了。
“喂!”我听见他隔着门喊我,“你的幽默感哪儿去了?哪怕你没有幽默感,你的同情心呢?回来!”他喊我,“饶了我吧,儿子,拜托!我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