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2200房间(第2/3页)
虽然说生活研究所是个营利性质的私人疗养院,并不跟公立疗养院一样,面临着过度拥挤的问题。而公立疗养院在创新性精神疗法的落实上,一贯以前者为指导。此次会议由生活研究所的负责人查尔斯·伯林盖姆主持,他非常富有前瞻性。他前几年就介绍过,额叶切除术已经在他们疗养院小范围实施了,而我外祖父作为他们的首席顾问神经外科医生,主持了主要的工作。事实上,外祖父和其他几个神经外科医生也出席了8月份的这个由国家精神病院联合委员会(Joint Committee of State Mental Hospitals)所召开的会议,并且“表示他们愿意作为顾问加入到公立医院”。第三次会议在一个月之后举行,也就是1946年9月18日,这一次还有几个耶鲁大学的研究人员参会。会议通过了大致的规划:我外祖父和其他神经外科医生要去康涅狄格的疗养院进行手术,无论公立或私立,至少一周要去两次。而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要接受耶鲁研究员的督导,同时要密切关注病人手术后的进展。
这个提案获得了全票通过,康涅狄格额叶切除术联合研究项目(Connecticut Cooperative Lobotomy Study)也应运而生。第二天,《哈特福德日报》(Hartford Courant)报道了此事,宣称“康涅狄格将成为从事这种科学和可控手术研究并付诸实施的第一个州,而这种手术就是我们所知的前额叶切除术”。这篇文章还指出,额叶切除术在康涅狄格州的广泛传播“将缓解精神病院的过载,运营和财务问题”。
而后,在11月份非常冷的一天,在有着几百头奶牛、猪和鸡以及3000病人的占地庞大的康涅狄格州立医院里,这个项目正式开始实施了。
大多数疗养院工作人员被召集到手术室:这间手术室以其房间号命名,就叫2200.由于2200没有哈特福德医院手术室那样精良的装备,于是外祖父就带来了他所需的全部工具,他还带了一大群疗养院的医护人员,以及疗养院负责人和政府官员,他们都挤在一块等着见证第一次额叶切除术的实行。
患者是个31岁的男子,他从15岁就被送到疗养院了。在接受治疗期间,他常常表现出“阶段性的兴奋和焦虑”,而且,尽管他来自一个贫苦的家庭,却一直坚定地臆想着自己实际上是个贵族。护理人员将男子带进2200房,将他绑在手术台上。我外祖父摆出工具并擦拭干净,戴上口罩和手术放大镜,这是一种特殊的眼镜,可以放大你看到的任何东西。在病人的太阳穴处肌肉注射了几针局部麻醉后,手术就开始了。骨头粉末的腐朽气息弥漫在拥挤的屋子里。
疗养院的主任医师是一位精神病学家,本杰明·西蒙医生(Benjamin Simon)。当我外祖父开始将连接前额叶和后部脑组织的神经切断时,西蒙开始俯下身与病人对话,并确保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你觉得哪儿疼吗?”
“没有,医生。”
“你对这一切有什么想法吗?他们在那儿干什么?”
“呃,他在我头上做手术。”
“你觉得它会对你有效吗?”
“我希望能够回去工作。”
“你现在为什么不能工作?”
“我不知道。好像我脑子有什么问题……啊,我有感觉了!”
“什么感觉?疼吗?”
“不,不是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我。”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现在没有压力了。”
西蒙随即停止了发问,以便我外祖父继续完成手术。最后,病人表现得“很放松,而且有点困意”。他被推进了一个恢复室,另一个病人又进来接替他。第二个手术之后,我外祖父归置好他的工具离开,人群也散去了。
和生活研究所的《人物新闻》一样,康涅狄格州立医院也有他们自己的新闻内刊,这份内刊会每隔两周派发给全体成员。这个刊物名叫《涂鸦》(The Scribe),它下一期的封面是张很应景的圣诞蜡烛图片,里面刊登了“上周二,也就是11月14号,2200房间里呈现了一种仿若中央车站(Grand Central Station)般的热闹景象。‘额叶切除术’开始成为一个神圣的词语而广为流传,不过对于手术室里的人来说,我想就连‘韦伯斯特(Webster)'[2]都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这个手术。那天的事情没拍成电影真是可惜啊!”
虽然没拍电影,但那天下午在2200房间发生的事情,在几个月后的1947年3月31日召开的下一届美国精神病院联合会议上,再次引发了广泛的讨论。本杰明·西蒙对那一天他在手术室与患者之间那段奇特的对话做了生动的总结,而负责人耶伯里宣称,之前那位被提问的病人“正在康复中”。听完他们的陈词,委员会认可了他们对“在精神病院中研究和促进神经外科”的试点型手术的实施。这似乎是很好的结果,投票决定继续资助进行额叶切除术的康涅狄格合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