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幸中的万幸(第2/4页)
她没有停止呼吸。这跟外祖父以前的实验相比,可能是个惊喜。D.M.在沟回遭到破坏后还保留着继续呼吸能力,正如外祖父后来所指出的那样,“跟电刺激导致的长时间生理变化产生了鲜明对比。”外祖父把整个沟回取出来后非常满意,这个大脑零件测量下来大约长3厘米、高2厘米、宽1.5厘米,他取出真空管又转向另一个洞进行手术。
病人D.M.刚做完手术,即外祖父为D.M.的手术命名的沟回切除术,她就陷入了昏迷,这种昏迷比那些经历经眶额叶切除术的病人的昏迷更深。护理员推走了她,外祖父换下了手术服,开车回到哈特福德。报告显示,病人D.M.的情况一开始并不非常乐观,她精神上的改观非常小,但结果也不算太坏,因为她的基本生理指标尚算正常。比如说,她没有停止呼吸。所以10周后的1950年11月16日,外祖父又回到2200房间,为另外四名女性作了沟回切除术。
首先是病人I.S.,她是位48岁的偏执型精神分裂患者,曾有自杀的企图。在手术的过程中,外祖父的手滑了一下,以至于他的电凝设备对I.S.不需要手术的中脑部分造成了“重大损伤”。这个伤害激发了一次“手术台上的强烈震动”,而后他的病人立马昏迷了过去。而我外祖父继续进行着手术,并记录到,I.S.的肢体在整个手术过程中都会产生没有预兆的抽搐。
接下来是病人E.M.,这是位27岁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她已经住院四年。最近,她在接受电休克疗法后病情有“暂时性的改善”,但是仍然“缺乏主动性和活跃性”,并显示出一种“判断力的损伤”。E.M.对手术非常积极配合,她允许外祖父在局部麻醉下进行手术。这一次,他的手没有滑。
第三个病人是25岁的B.P.,她已经住院两年半,住院的原因是“宗教幻想”“过度手淫”以及“同性恋倾向”。当外祖父吸出沟回后,她开始呕吐,除此之外,手术还是很顺利。
他的最后一个手术者叫M.D.,她是个“偶尔缄默”并且有“积极性幻觉”的25岁女性。她在术后也呕吐了。
为了评估这些沟回切断术后续在心理上的影响,外祖父借鉴了康涅狄格额叶切除合作委员会的条款。在病人手术后的不稳定时段,外祖父会找五个人来记录每一个病人病情的改善程度,用-1分到+4分来评估这种程度,并且最后集合他们的意见。这五人分别是疗养院的住院医生、护士长、监管员、住院助理以及外祖父自己。有时候病人的亲属也可以参与记录。得分为-1表示病人恶化了,而正分数就代表不同程度的好转。最高的为+4分,这个分数是给那些完全可以出院的病人准备的。
他发现一般而言,沟回的损伤似乎不会产生太多消极或积极的影响。他进行手术的五个病人中,有四个都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得分分别是0、0、0、1.唯一的例外是病人I.S.,这个女人由于外祖父电烙器的滑脱,受到了更深层的中脑结构上的意外损伤。术后的头八小时里,I.S.一直在昏迷中,手脚都在持续地抽搐。她的痉挛症状在一周后消失了,不过,她的“植物人状态与孤僻”仍然持续了两个星期。
而在一个月之后,她的情况突然开始明显地好转。五个月后,她的情况已经好转到足够离开疗养院回家了。她的评价结果是+4.
外祖父继续着他的实验,深入推进到人类大脑的未知领域。1950年12月14日,那是个周四的上午,外祖父头一次进行了完整的内侧颞叶切除术。这是一种比沟回切除术“范围更大的切除术”,沟回切除只是这个更猛烈手术的前奏。不过两个手术的设置很相似。外祖父用同一个环钻打开病人的头盖骨,用同一个压板撬起了她的额叶,用同一个抽吸器吸出了病人的灰质,再用同一个定制的电烙器把它烙住。不过,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在损毁掉沟回以后,他接着吸出了病人的杏仁核和大部分的海马体。虽然,又是烧毁又是吸出,这种混乱的过程令事后检查没办法确切知道他到底切除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能基本估计到自己切除了什么,外祖父发现他切掉了两边脑叶各12.5克的脑组织,也就是总共25克。25克重量是大约两汤匙的水。然而,他想要回答的问题更多在于性质,而非数量。
也就是说,那25克脑组织和其中亿万的神经和突触联结,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他曾经阐释了一种合理的思路,顺着这种思路他把目标放在了内侧额叶上,指出解剖学研究表明了内侧颞叶和额叶之间存在一种“十分紧密的机能联系”。因此他继续推理,为什么不能沿着这些自额叶到内侧颞叶的联结,考查内侧颞叶是不是导致疯狂的根源?他提出保罗·布西对猕猴进行的麦斯卡林实验,猕猴的颞叶在被切除以后表现出了一种“温顺”。外祖父解释道,这些“先前所报告出来的那些接受了额叶切除术的动物的行为改变,正是最初的启发”,启发他去探索,同类手术会给人类带来什么影响。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给女人带来什么影响。外祖父跟大多数脑叶切除的实施者一样,他们手术的对象大多是女性。这种性别差异性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但是有必要指出一点,脑叶切除的临床效果(包括驯良、被动和顺从)跟当时很多人心目中的女性理想特质刚好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