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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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去世两三年前的时候,我父母曾去参加过一次他们最后一个亲戚的葬礼。可能是我母亲的姑妈,或者是我父亲的,也可能是个叔叔。到底死的是谁他们没讨论过,可能因为这个亲戚的死对我父母来说没什么感觉,当然对我们这帮孩子来说就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们更关心的是我们就要单独待在家里,差不多要照顾汤姆一整天了。母亲几天之前就预先告诉我们应该担负的责任。她会给我们做好午饭,我们饿了的时候只需要加热一下就成了。她一个一个地手把手教我们——朱莉、苏,然后是我——怎么操作炉子并要我们保证检查三遍炉子的开关是不是正确关闭了。她又改了主意说她打算给我们准备一顿冷餐,不过她最后还是觉得这行不通,因为那时是冬天,我们到了中午都吃不到点热东西可不成。父亲又告诉我们如果有人敲我们的大门该如何应付,虽说当然没什么人敲我们的大门。他还教导我们万一房子失了火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应该待在房子里扑救,应该跑出去找电话亭,而且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不能把汤姆给忘了。我们不能钻到地窖里去玩,我们不能给电熨斗插上电源,也不能用手指去碰触电插座。我们带汤姆上厕所的时候要一直抱着他。
我们被要求态度严肃地重复这些指示直到每个细节都正确才算完,然后我们就聚在大门口看着父母穿着黑衣服走向公共汽车站。他们每走几步就焦虑地回头并招招手,我们则是兴高采烈地挥着手。等他们走远了,朱莉用脚把大门砰地关上,兴奋地欢呼一声,同时猛一转身弯腰狠狠朝我肋下戳了一把,这一戳让我一直撞到墙上。朱莉一步三级地跑上楼去,从上面看着我哈哈大笑。苏和我跟在她后面奔上楼,我们进行了一场疯狂、野蛮的枕头大战。后来我在楼梯顶上用她们姐妹俩从底下扔上来的被褥和椅子搞了个路障。苏在一个气球里装满了水把它砸在我头上。汤姆在楼梯脚,一边咧嘴笑着一边趔趔趄趄。他兴奋了一个小时后拉在了裤筒里,一阵很奇怪很刺激的气味冲到楼上打断了我们的战斗。朱莉和苏站在同一战线,她们说该由我来处理因为我和汤姆都是男的。我很不自在地琢磨了一下这件事的性质,就说这种事显然更应该由她们做女孩子的负责处理。结果什么都没解决,我们的疯狂战斗继续进行。不久汤姆就开始哭起来,我们再次罢战。我们把汤姆拎起来,把他抱到他卧室,放在他巨大的铜制婴儿床上。朱莉把他平时学步用的安全带拿来把他绑了起来。到这时候,他的哭叫已经震耳欲聋,小脸也涨得通红。我们把婴儿床的边竖起来就匆忙跑了出去,急于逃脱难闻的气味和哭叫。汤姆的卧室一关上我们就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遂忙不迭地继续战斗。
这次事件前后也不过几个小时,却像是充斥了我整个的童年时光。距我们父母预定回来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的时候,我们一边笑着我们面临的危险,一边开始清理混战的战场。我们一起把汤姆收拾干净。我们发现了母亲为我们备的午饭,我们忙得根本就没顾上吃,就倒在马桶里冲掉了。那天晚上我们共享的秘密搞得我们亢奋不已,我们穿着睡衣齐聚在朱莉的卧室里讨论我们怎么才能在近期“再干一场”。
母亲死的时候,在我最强烈的几种情感之下隐藏着一种冒险和自由的感觉,这种感觉我自己都几乎不敢承认,它就是从五年前那一天的记忆中来的。可现在却一点兴奋感都没了。这些天来白天太长,也太热,整个家都像是睡着了。我们也不再坐在外头了,因为风从高层住宅区和它们后面的几条主要街道上吹来一种很细的黑色尘土。而且热归热,太阳却似乎总是照不破一团高高的黄云;我看到的一切都似乎溶进了逼人的日光中,变得毫无意义了。汤姆看来是唯一感到满意的了,至少白天如此。他有个朋友,就是跟他一起玩沙子的那个。汤姆似乎并没注意到那堆沙子已然不见了,他那个朋友似乎也没再提我瞎编的有关她母亲的故事。他们跑到更远些的地方去玩,在那些已经毁掉的预制房屋里进进出出。到了傍晚,他那个朋友回家后,汤姆就变得脾气很坏很容易哭鼻子了。他想得到注意时最经常的就是去找朱莉,搞得她烦不胜烦。“别老是缠着我,”她会呵斥他,“离我远点,汤姆,就一分钟。”可根本没什么效果。汤姆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他现在就该由朱莉来照顾。他哼哼唧唧地跟屁虫一样跟着朱莉,苏和我想逗逗他时他理都不理。有天傍晚,天还挺早的,汤姆特别难缠,又碰上朱莉比平时火更大,她突然在起居室里一把揪住他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