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艺术》放慢脚步
冥冥之中,这个世界总是时不时地提醒你,有些书值得读一读,这本书的名字和作者总是出现在你面前,直到最后你不知不觉地注意到它。故意对这些提示置之不理于己无益。于是,在零零星星接触到林语堂这个名字多年之后,对他几乎还是一无所知的我决定开始一探究竟。
从十几岁起我就痴迷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那些作家。最初是因为我喜欢1972年拍摄的电影《歌厅》(Cabaret )和里面年少帅气的男主角迈克尔·约克(Michael York)。《歌厅》改编自克里斯托弗·艾什伍德(Christopher Isherwood)的两部短篇小说,描述了前纳粹时期的柏林生活。我读了所有能找到的克里斯托弗·艾什伍德的作品,还读了有关柏林、有关那个时代和作家的很多书籍。读得越多,看到林语堂这个名字也就越多,同时我也就记住了他的第二部作品——《生活的艺术》。
等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我终于去图书馆查阅了更多关于林语堂的信息,当然那个时代还没有互联网可用。
我了解到《生活的艺术》是1937年由约翰德伊(John Day)出版公司出版的。林语堂在上海结识了作家朋友珀尔·巴克(Pearl Buck)(别名:赛珍珠),她帮助林语堂出版了这本书。珀尔本人当时已经是世界闻名的畅销书作家。她的小说《大地》(The Good Earth )——以中国的一个小村庄为背景——为她赢得了1932年的普利策文学奖,继而又在1938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珀尔·巴克后来嫁给了约翰德伊出版公司的创始人,她把林语堂介绍给了自己的丈夫,后者立刻与林语堂签约。
我去查阅资料的时候,《生活的艺术》已经停版很长时间了。幸运的是,当地图书馆还存有一本很破旧的可供借阅。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书中那些闲话和时不时的题外话。刚开始读的时候,感觉有吸引力但又有些过时、造作和啰唆,很多内容为反对而反对,结构松散、行文怪异。但很快我意识到了这些闲话背后所隐藏的深厚内涵和对野心抱负彻底的摒弃,而这恰恰是我们文化中所宣扬的。
《生活的艺术》为简单生活和吃喝正名,不鼓励为更多的物欲而奋斗。林语堂想找到一剂解药,来解救三十年代他周围那些野蛮的竞争和疯狂的举动,不仅仅是在他出生长大的中国,还包括他工作生活过的法国、德国,以及他年轻时短期求学和撰写该书时所生活过的美国。林语堂渴望告诉人们如何享受生活,在书中,除了一般常识,他还运用中国古老文化来说明享受生活的重要性。
《生活的艺术》在三十年代很快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本书后来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全世界几乎人手一本,他也成为那个时代炙手可热的畅销书作家之一。
林语堂是这样描述他的书的:“这就是我的个人写照,是我亲身生活和思想的写照。”他宣称书中的观点并非他原创,而是被东西方无数学者无数次地思考和阐述过。至于他所用的方法,他写道:“我总是习惯去淘一些陈旧且不起眼的廉价书,并且试图从中发现些什么。如果文学教授们知道了我的思想来源,他们一定会被这么一个俗物惊到。但是从灰土堆里寻找一颗小珍珠的乐趣要远远大于欣赏珠宝橱窗里的大珍珠。”这是一份宣言,也算是最平实的真理。
从专业技术上讲,我所应用的方法、所受的训练都是错误的,我并不读哲学而只直接拿人生当课本,这种研究方法是不合惯例的。我的理论根据,大都是从下面所说这些人物方面而来:老妈子黄妈,她具有中国女性的一切良好思想;一个随口骂人的苏州船娘;一个上海的电车售票员;厨子的妻子;动物园中的一只小狮子;纽约中央公园里的一只松鼠;一个发过一句妙论的轮船上的管事;一个在某报天文版内写文章的记者(已亡故十多年了)及其箱子里所收藏的新闻纸;以及任何一个不毁灭我们人生好奇意识的作家,或任何一个不毁灭他自己人生好奇意识的作家……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林语堂声称要陈述“中国观点”,也就是他所描述的“一种闲适哲学,是在异于现今时代里的闲适生活中所产生的”。这是上千年来中国学者、诗人和艺术家汇聚而成的智慧。尽管他没有强调这一观点在中国之外的地方同样适用,却写过他确信“在美国喧嚣忙乱的生活中,人们心底里也同样渴求在茂密的树荫下找一块柔软的草丛,躺下来享受一个慵懒的下午,什么也不做”。用林语堂自己的话总结他的哲学最为恰当:“在一种全然悠闲的情绪中,去消遣一个闲暇无事的下午,你这就叫懂得了如何生活。”